数小时后，罗恬指尖的传送符文骤然迸发刺目金光，耳畔呼啸的罡风戛然而止。双脚触及坚实地面的刹那，熟悉的腥甜气息扑面而来——那是混灵大陆特有的、混杂着灵草腐殖与妖兽涎液的味道。
“终于回来了。”罗洱扶着腰间的玄铁剑半跪在地，指腹摩挲着脚下青黑色的岩层。这处位于断魂崖边缘的传送阵早已废弃，阵眼处的月光石蒙着层暗红血垢，显然不久前有高阶妖兽在此搏斗。
罗恬正欲开口，忽然瞥见崖边的古松上缠着道熟悉的布条。那是块靛蓝色的宗门腰牌碎片，边缘还残留着被烈火灼烧的焦痕。她心脏猛地一缩，指尖灵力微动，碎片便如归巢之鸟般落入掌心。
“是青岚峰的人。”罗洱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这上面的灵韵尚未完全消散，最多不超过三日。”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心头沉重。半月前他们为寻修复灵根的冰髓草闯入异次元裂缝，临行前曾与青岚峰的师弟们约定在此汇合。如今人去阵空，只余下这枚染血的碎片，显然出事了。
罗恬将碎片收入储物袋，正欲运转灵力探查四周，却见崖底忽然腾起一股黑雾。那雾气粘稠如墨，触及崖边的古松时，翠绿的松针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发黑。
“是蚀心瘴！”罗洱拔剑出鞘，玄铁剑嗡鸣着泛起淡金色的光晕，“这东西十年前不是被各派联手封印在黑风谷了吗？”
话音未落，黑雾中忽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罗恬凝神望去，只见数十个身影蹒跚着从雾中走出，他们身着各派弟子的服饰，双眼却翻着诡异的灰白，脖颈处都缠绕着圈黑雾，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的傀儡。
“小心！”罗恬拽着罗洱后退数步，指尖凝结出三枚冰棱，“他们的灵脉已经被瘴气侵蚀了。”
最前方的傀儡忽然抬起头，空洞的眼眶直勾勾地盯着两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它原本是位身着青岚峰服饰的少年，此刻半边脸颊已被黑雾吞噬，露出森白的骨骼。
罗洱长剑一挥，金色剑气如匹练般斩向傀儡，却在触及黑雾的瞬间被消解无踪。那傀儡毫发无伤，反而张开双臂，朝着两人扑来。
“这些傀儡被瘴气强化过肉身，硬拼不得。”罗恬急声道，掌心腾起一团烈焰，“用灵火试试！”
烈焰撞上黑雾的刹那，发出滋啦的声响，傀儡动作明显一滞。但仅仅片刻，黑雾便卷着更汹涌的势头反扑而来，竟将灵火生生压灭。
“不对劲。”罗洱护在罗恬身前，额头渗出细汗，“这瘴气的威力比记载中强了数倍，除非……”
他话未说完，黑雾深处忽然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那声音仿佛从九幽地狱传来，带着刺骨的寒意：“不错，十年不见，混灵大陆的小辈倒是长进了不少。”
随着话音，黑雾如潮水般退开，露出个身着黑袍的身影。他悬浮在半空，兜帽下露出半张布满鳞片的脸，右手握着根白骨权杖，杖顶镶嵌的血色晶石正散发着幽幽红光。
“魔修！”罗恬瞳孔骤缩，认出了对方袖口的骷髅印记，“你是黑风谷的余孽？”
黑袍人低笑一声，白骨权杖轻轻一点，那些傀儡便如提线木偶般停下动作：“十年前各派封印黑风谷时，可曾想过会留下我这颗火种？如今我炼化了万尸窟的怨灵，这蚀心瘴，便是送给诸位的见面礼。”
罗洱忽然想起什么，脸色变得煞白：“青岚峰的弟子……”
“那些小家伙？”黑袍人舔了舔唇角的鳞片，语气轻佻却带着血腥气，“他们的灵根倒是不错，刚好用来喂养我的瘴气。对了，你们要找的冰髓草，我也替你们收着了。”
他说着从袖中取出个玉盒，盒中冰髓草的叶片已失去光泽，显然灵气已被吸尽。罗恬只觉一股怒火直冲头顶，体内灵力不受控制地翻涌起来。
“姐姐！”罗洱察觉到她气息紊乱，急忙按住她的肩膀，“别冲动！”
黑袍人似乎很享受他们的愤怒，慢悠悠地晃着玉盒：“想知道你们宗门现在的情况吗？半月前我率领傀儡攻破了青岚峰，那些长老们的灵核，可是难得的养料呢。”
罗恬猛地抬头，眼眶因愤怒而泛红。她清楚记得临行前师尊的嘱托，记得师弟们送她到山门口时的笑脸。这些画面与眼前黑袍人的狞笑重叠，让她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束缚。
“看来是说到痛处了。”黑袍人笑得更欢，“不过你们也别着急，很快就能下去陪他们了。”
他挥动白骨权杖，那些傀儡再次动了起来，这一次它们的动作更快，周身的黑雾也愈发浓郁。罗洱深吸一口气，将玄铁剑横在胸前：“姐姐，你先走，去通知其他宗门。”
“要走一起走。”罗恬掌心凝结出冰与火的双生灵力，这是她在异次元裂缝中领悟的新术法，“十年前能封印你们一次，今天就能再封印一次。”
黑袍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笑得前仰后合：“就凭你们？别忘了，你那半残的灵根连筑基都不稳，而他……”
他的目光落在罗洱身上，忽然变得锐利如刀：“你的剑脉里，不是也藏着团黑气吗？要不要我帮你把它引出来？”
罗洱脸色微变，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罗恬这才注意到，他的指缝间渗出了丝黑色的血珠，显然刚才的打斗已让他体内的旧伤复发。
“看来你们在异次元也没闲着。”黑袍人啧啧有声，“不过这点小动作，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不值一提。”
他猛地将白骨权杖插入地面，断魂崖顿时剧烈震颤起来。崖底传来阵阵令人牙酸的碎裂声，无数黑色的藤蔓破土而出，如毒蛇般朝着两人缠来。
罗恬足尖一点，带着罗洱掠向空中，却见黑袍人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他们身后，白骨权杖带着腥风砸来。千钧一发之际，罗洱转身用剑格挡，玄铁剑与权杖碰撞的瞬间，他如遭重击，喷出一口鲜血。
“罗洱！”罗恬急忙扶住他，却见他脖颈处竟浮现出淡淡的黑雾，与那些傀儡如出一辙。
“这蚀心瘴的滋味如何？”黑袍人狞笑着逼近，“只要我再用点力，他就会变成我的傀儡，亲手杀了你哦。”
罗洱挣扎着想推开罗恬，却发现身体越来越沉，眼皮也开始打架。朦胧中，他似乎看到罗恬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掌心凝结出团耀眼的白光。
“姐姐，别……”他想阻止，却只能发出模糊的气音。
罗恬没有回头，她将全身灵力灌注于掌心，那团白光越来越亮，竟将周围的黑雾都驱散了几分。这是她压箱底的禁术，以燃烧自身灵脉为代价，换取片刻的绝对力量。
“十年前你们魔修没能毁掉混灵大陆，今天也一样！”罗恬的声音带着灵力激荡的颤音，白光如太阳般骤然爆发。
黑袍人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他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修竟有如此魄力。白光触及黑雾的刹那，发出雷鸣般的巨响，那些傀儡在强光中纷纷化为飞灰，连带着崖底的藤蔓也寸寸断裂。
罗恬趁他失神之际，抱起罗洱转身掠向远方。她能感觉到灵脉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疼痛，视线也开始模糊，但她不敢停下。直到冲入一片茂密的竹林，确认黑袍人没有追来，才踉跄着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