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定睛看去,待看清牌子上面的字,怒目圆瞪。
朴兰威冷冷一笑。
“这上面的字,可是你亲手所书。若此人与你毫无干系,你又怎会亲手写下他的名字,还几十年如一日的叫人供奉着。”
“大家看,这木牌背后还有此人的生辰八字呢。”
朴兰威说着,将那块牌子反了过来,在众人的眼前都晃了一遍。
在场的人都看得很清楚,那个生辰八字,正与今上的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
是那个死婴的?
众人还在心里揣摩着,偷眯眯用眼睛看今上。
不想,那边朴兰威重重一哼,直接将那块牌子狠狠的往地上摔去。
眼看着那木牌就要掉到地上摔个稀烂,太后竟然不顾体面的,扑到地上,去抢那块牌子。
好像那块牌子是她心头肉一般的珍视,竟不顾自己摔倒在地的疼痛。
不用太后去作答,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 这是你儿子的牌位,是你亲手所书,让兰姑在寺内供奉……”
兰姑是她们兰氏一族一直埋在京中的一颗棋子。
等的就是今天。
“你闭嘴~!”
太后满脸泪痕。
此时的她,已经失了太后的体面。
皇帝脸黑如炭。
这就是为何太后对长公主,比对自己这个皇帝,好了不止一百倍的原因吧。
可是,就算是长公主,太后虽然宠,虽然护着,却也并不是十分喜爱,仍是将她嫁给了不喜之人,用以稳固李氏的权势……
此前,他以为是太后本就是冷漠的性子……
“太后既然不是朕的生母,那……”
太后将那牌位揣入怀中,抺了眼眶之泪,“哀家就算不是皇帝的生母,那也是皇帝的嫡母,是大启的太后,尔敢?!”
“可李氏谋反……”
“李氏谋反与哀家无关。哀家这几天一直待在慈宁宫,吃斋念佛,为皇帝祈福,为大启祈福。生恩大于养恩,皇帝便算是天子,也不能枉顾人伦。”
皇帝被太后的话给噎住。
确实,还有孝道在。
当初身为皇后的她,处死一个低位份的宫妃,不管内情是什么,能处置她的都只先皇,且如今也无实证。
朴兰威却又冷笑一声道:“如果你不是李氏女,欺瞒先帝在先呢?”
“你……胡说。”
“你姓朴。你的父亲是朴氏嫡子,也就是当初祸国殃民的朴国师的嫡长子,李氏所出的嫡子,你是那个恶灌满盈的朴国师朴悟德的亲孙女。”
“你,你胡说……”
“我真的是胡说吗……我们朴氏女身上从出身起,就被刻上印迹,虽说外人不知,可你是朴氏女,难不成你也忘了?”
说着朴兰威将胳膊撸了起来,内肘之上五个红点,赫然在目。
皇帝自然是知道太后有此印迹的,小时候他还曾问过,太后说那是胎记,他便没有在意。
不想,这原来是朴氏女的印迹。
朴兰威继续道:“你敢撸开你的袖子一观吗?”
太后一甩袖,“大殿之上,成何体统。”
“好,那就不提印迹,我只问你,为什么你为你亲儿子立的牌位写的却是姓李?他不应该姓慕容吗?还有,为什么他的牌位旁边还供奉着一位名叫李春生的牌位?”
太后一个踉跄。
“李春生”三个字一出。
将太后整个都击溃了。
不仅将太后给击溃了。
在场的都给击溃了。
这女子说了什么?
这是太后给先皇戴了绿帽子?
若太后当初生的不是个死婴,而是个活的。
那么,血脉混淆……当今的皇帝只怕就是李氏的骨血,而不是慕容氏的骨血……
这这这……
大殿之上,人虽不多,却也不少。
崔相,三公三尉,御史中丞和六部尚书,还有太子七皇子顾少卿,皇室禁卫军统领,副统领郑广明,以及一些侍卫。
毕竟是谋反的大事,公审李氏罪责,累及太后。
众人都低下头去,包括太子,七皇子和顾少卿。
这种事情,谁也不敢发言。
毕竟是皇室秘辛。
皇帝已经反过气来了。
可能也是太后罪名已成立。
可能也是不希望朴兰威再说下去。
不希望皇室的不堪再扩大。
他深吸一口气。
“朕承先帝之位,胤祖宗之重,夙夜不眠,不敢荒废。然今身体违和,意欲归天,却又内忧外患,实愧对祖宗。”
“太后李氏,德懿不修,罪迹滔天,神人共愤。”
“朕本欲念母子情份,然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其一则谋危社稷,二则秽乱宫闱,朕若不处置,致法度全无,纲常尽毁,更无颜面对先帝,愧对子民。”
“今废太后李氏为庶人,褫夺册宝,迁居冷宫。其余李氏嫡系子孙凌迟处死,夷三族。”
太后瘫坐于地。
第一次放开性情,痛哭不已。
春生,当初就是死在她的怀里。
活活痛死在她的怀里。
她本就不想嫁给慕容氏,更不想当皇后,她只想做表哥春生的女人。
可是,本应姓朴的她姓了李。
所以,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她怀了他的骨血,他们打算私奔。
李家怕事情泄露,为了皇后的宝座,也为了让她死心,给春生下了毒。
她抱着春生去寻那人要死生花,可是那人却告诉她,花开不了,入不了药,活不了死人,更肉不了白骨。
春生就这样死在了她的怀里。
她肚子里的孩子,竟也跟着去了……
太后突然冲天嘶吼。
“老东西,你还不出来吗?老东西,你再不出来,你所谋划的一切一切都成镜花水月了。”
大殿之中哪还有其它人在?
众人皆以为太后疯了。
不想,却有一个声音从空灵之中传来。
“没用的东西。”
大祭司也不知道是从哪个虚无之中走了出来。
颤颤巍巍的走到太后面前。
“女人啊,都是些没用的蠢货,当初若不是你自己一意孤行,今日又怎会掉到如此境地?”
谁也没有看到大祭司是怎么来了。
事实上,众人在公审太后的时候,大祭司就已经从密室里出来了。
外面死了那么多人,正是他恢复的最好养料。
怎么能错过呢。
今天正是他大展神威的一天。
“大胆~!”
左右侍卫见这人神秘无礼危险得很,生怕他冲撞了皇上,抽刀冲了过来,想将大祭司拿住。
可大祭司只是扬了扬手中的权杖,两人竟然飞了出去,撞到了一边的宫墙之上,直接口吐鲜血昏死了过去。
“你研究是谁?”
皇帝喘着粗气,紧盯着大祭司质问。
大祭司曲眼看皇帝,“皇帝,你不记得我了吗?”
说着,抬了抬下巴。
“记不起来……不妨再想想……”
皇帝眼神微闪,似是想到什么,脸上顿时现出惊恐之色。
“桀桀桀桀……”
大祭司见皇帝眼神躲闪,突然笑了起来。
大笑。
笑声极其阴森。
若是旁的时候,有人这样在大殿之上这般大笑,只怕早就被叉出去了。
可是,外面之前乱得很,后来也乱得很。
都去处理叛军谋逆的事情去了。
外面根本没几个侍卫守着。
大殿之上显然已经在某种阵法之中。
在大祭司的笑声之中。
众人似是被什么东西给缠住,都有些动弹不得,挣扎之间,额间都冒出冷汗。
大祭司目中无人的看向朴兰威。
“你是南娜那一支的?”
朴兰威睫毛浓密,眼窜深邃,身着异装衣着,又自称姓朴,对于大祭司来说,就很好猜出她的来历了。
当初,南娜的两个女儿,一个被他安排嫁入了谢氏,一个留在他的身边,他本打算用来祭祀的,不想,那丫头却趁他不备偷了他的东西偷偷逃了,这么多年他都没有找到。
原来是回了南蛮了。
藏得可真好。
朴兰威斜瞟了大祭司一眼,“你就是那个老不死的?”
没有反驳就是承认。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那件东西终于找到了,大祭司唇角扯出一个难看的弧度,“既知道我是你祖宗,还敢如此不敬?”
朴兰威身子不能动,不屑的嗤了一声。
“屁的祖宗!”
“今天之前我与姥姥还姓朴,只是为了不忘母族之仇。但是今天之后,我们南氏一族再也不会冠上朴姓。”
“今日血仇得报,自然要将这个朴字世代踩在脚底。”
她说话间,身子居然动了。
不但动了,还抬起了脚。
她脚底下赫然绣着一个“朴”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