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川没有答话,倒是离许愿最近的一个公子哥慢悠悠爬起来,摇头晃脑到了许愿面前。
他睁大了眼,看了半晌也没有认出来是谁。
手一挥,又倒回去了:“济怀兄,不认识,咱,咱,继续喝。”
酒味熏天。
一群人更是烂醉如泥。
许愿甚至不知道沈一川是否认出了自己。
她立在原地,恨铁不成钢的情绪越来越高涨。
而沈一川依旧浑然未觉囔囔的喊道:“继续喝,来,继续喝。”
酒杯碰撞着。
对于许愿,一群人熟视无睹。
许愿忍住了拿酒瓶砸过去的冲动,冷声道:“沈一川,你还要这样醉生梦死到什么时候?!”
“你管我做什么?你滚回去当你的大小姐就是了。”
沈一川早就听见了许愿的声音,可他不想理会。
他不想知道许愿怎么来了。
也不想知道许愿来是做什么。
他只想沉溺在这欢愉之中,如此,就可以不用思考为何会到今天这一步。
沈一川躺在地上,看着房梁,面前似乎有人影飘过,他伸手去抓,却什么都没有抓住。
就像这近二十年一样。
都是假的。
沈一川放下了手,任由自己晕在地上,喃喃道:“别在我这里做什么烂好人,我就是一滩烂泥,我就是扶不上墙,我不要你来管。”
“沈济怀,你真是枉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
许愿看着沈一川,还欲继续说下去,楼梯处传来了一阵击掌声。
她回头看去,赫然便是先前在沈府面前的那几个纨绔公子哥。
“这个小娘子,你也爱慕沈一川啊?可惜了,他早就不是那个风光霁月的沈公子了,还是识相一点,赶紧离开吧。”
为首的公子哥见到许愿,嗤笑了一声后继续道:“再说了,沈一川也未必看得起你。”
许愿皱了皱眉问:“你是谁?”
话落,便是一声嗤笑,一旁的一个少年道:“于公子都不认识,还敢来一品楼?”
许愿淡声道:“我听说过齐公子,宋公子,倒是真没听说过什么于公子。”
前世今生,许愿都不知道何处还有一个于公子。
她于文华宫求学,在京城也待过一段时间,有头有脸的公子哥几乎都认识。
但面前这一群人,许愿并不认识。
于向归闻言,脸上红温不少,立刻自报家门道:“我父亲乃是三公之一,于太尉!谅你是闺阁女子,没有听说过也就罢了,还不赶紧离开,不要打扰了我们玩乐。”
话到最后,已经是威胁了。
“于太尉,哦,记住了,不过我不会让沈一川继续在这里的。”
许愿说完,回头看了一眼几乎快醉死的沈一川,又道:“你们如何玩乐,与我无关,但不能带上沈一川。”
“你谁啊?”于向归恼了,“怎么着,你是觉得你是个女的,老子不敢动你是不是?!”
许愿没说话。
于向归继续道:“今日我们几个约好了要喝酒图乐,酒没喝完,谁都不许走,你若是想带沈一川走,也行,把这酒喝完就是,我让你走。”
于向归指望着许愿能知难而退,毕竟自己父亲刚刚当上太尉不久,而且,面前这个女子,于向归也不认识。
若是什么高官的女儿,他得罪不起。
虽然三公之上只有皇帝,可京城里的世家大族实在是太多了,就如沈一川,其父只是太师,可京城里,谁敢不给沈家面子?
这几日,来这里找沈一川的非富即贵,丞相嫡女都来了。
于向归也不敢太过于放肆。
许愿抬眸,静静的看着于向归。
她的眼神并不凌厉,但无端的有一种威慑力。
于向归忍不住咬唇,强迫自己不要在这对视之间败下阵来。
许久,许愿道:“好,我喝了这酒,以后你们再不能找沈一川喝酒。”
“那可不……”
于向归话音未落,脖子上就是一亮。
匕首在脖颈间,面前是少女锐利而又带着冲击力的脸。
许愿道:“不好意思,我没什么耐心,也听不得说不。”
“你,你你……”于向归疯狂咽着口水,一边小心翼翼的往后面挪。
旁边几个人酒都吓醒了,你推我搡中推出来一个人道:“这这可是于太尉的公子,你敢……”
“敢不敢的,都已经做了不是吗?”许愿说完,放下了匕首,拿过于向归怀里抱着的酒壶,往杯中倒酒。
于向归看着许愿,脸上青红交错。
自小他便是顺风顺雨,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虽说不会逞口舌之快,却也从未有人敢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若是传了出去……
于向归眼中一寒,默不作声的抄起桌上的一个酒碗。
然,酒碗还未砸下。
许愿已然回头,隔着衣袖,握住了他的手腕。
剧痛传来,于向归被迫松开了酒碗。
“砰!”
酒碗落地,四分五裂。
许愿不疾不徐的拿起桌上的酒碗,语气淡漠:“没有人告诉过你,偷袭可耻吗?”
手腕一阵阵剧痛,但于向归怎么挣扎都无果。
第一次,他对一个女子产生了恐惧的情绪。
他颤巍巍的问:“你,你究竟是谁?”
天齐虽不曾禁止女子不可习武,但京城的女子都以四书五经琴棋书画为学习的目标。
就是先前太尉府的小姐,都没有说过要习武。
于向归是真的怕了。
“许家,许愿。”
许愿说完,却并未放手,而是拿起桌上的酒碗,看着于向归脸色变了又变,而后一饮而尽。
于向归看了一眼自己的兄弟们,不敢说话。
一连三碗。
许愿已经很久没有喝过酒了,但即便如此,许愿还是坚持把一壶酒喝完倒扣,而后问道:“可以了吗?”
于向归早就已经在“许愿”两个字出来的时候吓破了胆,此刻只能不停道:“可以了可以了!”
说完,他忙不迭的道:“赶紧赶紧,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抬走!”
许愿不可怕,可怕的是她姓许。
于家此前也是许宅的门生,因许家一案被贬,也是因为许家再次被重用,若是让他爹知道今天自己做的荒唐事,于向归觉得,自己的这条腿大概保不住了。
于向归跑了,许愿这才朝着沈一川走去。
沈一川只睁着眼,依旧看着房梁,不为所动。
许愿蹲下道:“沈一川,聊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