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萨突然压低声音:“这里是蒙达加克。”
张凯握着汤碗的手猛地一抖,热汤溅在指背上都没察觉。
这地方我早有耳闻,早年是座煤矿小镇,黑煤块曾像流水般从地底涌出,可如今矿脉早被挖空,成了座死城,被万能神邪教占据。
丽塔为什么带我们来这种鬼地方?太阳穴突突直跳,伤口的疼都比不上这满脑子的疑团。
米娅凑到我耳边:“现在外头悬赏十万找你,所以现在不叫你鞑靼,叫你张凯。”
张凯点点头,扭头问丽萨这里万能神的事,她脸色 “唰” 地白了,贴着张凯耳朵说:
“昨晚我看见他们举着火把走路,排着队往西边坟地去,怕是邪教呢!”
当天夜里,张凯偷了件白袍混在队伍里。
只见他们挖开坟包拖出腐尸,正恶心呢,突然跳出个戴木头面具的人,又是念咒又是画符,那烂得只剩骨头的尸体居然 “腾” 地坐起来,头发缝里还往外冒火星!
“万能神!”
“万能神显灵了!”
坟坑里的尸体突然直挺挺坐了起来,腐肉从骨头上簌簌掉落。
周围的信徒跟疯了似的又蹦又跳,张凯后脊梁骨冒着凉气:“死人复活?这他妈什么邪门事儿!”
赶紧缩在人群里,大气都不敢喘。
戴面具的巫师挥起胳膊高喊:“万能的神啊,保佑我们!驱散黑暗,赶走恶鬼!死人复活,这就是神迹!”
话音刚落,几个白袍子抬着木头人偶走到尸体跟前,那烂尸体居然弯着膝盖磕头,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
张凯细看那人偶,鹰钩鼻子牛眼睛,头上长着犄角,背后还有翅膀,胸口刻着个骷髅头,跟张凯戴的 “铁骷髅” 徽章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信徒们全趴在地上磕头,张凯也跟着假装虔诚。
只见尸体突然烧了起来,焦糊味熏得人想吐,那尸体看着疼得直抽搐,却一声不吭。
等烧成黑炭了,巫师又喊:“神已经接这灵魂上天堂啦!”
这话刚说完,信徒们跟饿狼似的扑上去抢着吃焦炭。
有人喊 “神保佑我”,有人哭 “誓死追随”,那疯癫的样子看得张凯直犯恶心。
张凯正看得头皮发麻,袖子突然被人拽了一下,回头见是丽塔。
她今儿没戴面纱,脸蛋儿白里透红。 “赶紧跟我走!” 她压低声音,拽着张凯就往林子里钻。
到了没人的地方,张凯喘着气问:“这帮人到底什么来头?干嘛帮我?”
丽塔突然脸颊泛红,眼神像着了火,痴痴地笑:“我这辈子就没见过你这么厉害的人,打心眼里喜欢你......”
张凯吓了一跳:“我杀过你手下的人,你不报仇?”
丽塔撇撇嘴:“他们跟蚂蚁似的,怎么能跟你比?” 说着居然伸手摸自己胸口表爱意,嘴唇越凑越近。
突然坟地方向传来一阵大乱,丽塔猛地亲了张凯一口,把张凯按在地上。
她这股疯劲儿,比刚才那帮邪教徒还吓人!
张凯与丽塔并排卧在浸透露水的黑土上,潮湿的泥腥气顺着草茎渗入衣领。
她的指尖紧扣张凯的手掌,不由分说按向她覆着草屑的小腿,同时下巴朝前方的墓地方向一扬。
夜色如墨,唯有两簇幽蓝的火把光在墓碑间游移,是两个从 “盛宴” 中脱队的教徒,铁锹铲动冻土的砂砾声混着粗重的喘息,正将坟茔刨出狰狞的豁口。
“见鬼,怎么找不着?” 苍老的嗓音裹着痰音,说话的男人佝偻着背,兜帽下露出半张爬满皱纹的脸。
旁边的年轻人体格壮硕如熊,雪白的长袍在夜风中鼓荡,帽檐压得极低,只露出棱角分明的下颌。
他手里的铁锹泛着冷光,每一次起落都带起冻土块砸在棺木上的闷响。
突然,铁锹刃撞上硬物,两人同时停手,火把凑近时,张凯看见他们从坑底拽出一个裹着破布的东西,在火光中晃荡时,露出一截苍白的脚踝。
丽塔的指尖掐进张凯手背,张凯屏住呼吸望向那团阴影。
教徒用脏布擦拭着 “物件” 的面部,当火光掠过青紫色的眼睫时,张凯猛地攥紧拳头。
那是个刚断气的孩童,皮肤白得像浸在福尔马林里的标本,肋骨在薄皮下凸成青灰色的棱线。
他们用白袍裹住尸体,苍老的教徒咧开缺牙的嘴低笑:“等把这‘圣子’献给阿馓玛大祭师,咱们就能住进神殿了!”
火把光晕晃着他们扭曲的笑脸,脚步声渐渐消失在墓碑迷宫深处。
张凯转头看向丽塔,却见她双颊烧得通红,瞳孔在夜色里亮得惊人,像两簇跳跃的鬼火。
她突然抓住张凯的手塞进她汗湿的运动服里,指尖划过我锁骨时带着滚烫的颤栗:“坏东西,想在这儿做吗?刚才看他们挖坟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你……”
运动内衣的纽扣 “啪” 地弹开,她微喘着凑近我,发梢扫过张凯下巴时,张凯闻到一股混杂着泥土和廉价香水的怪味。
“闭嘴。” 张凯甩开她的手,盯着她异常亢奋的眼睛,“你今晚磕了什么?” 指尖触到她额头时,那温度高得像在发疟子。
她气鼓鼓地啐了一口,从泥地里站起来,白袍下摆沾满草汁:“你当我是那些啃尸体的禽兽?我是真心想跟你好!”
她跺着脚走远,背影消失在墓碑拐角时,张凯才发现掌心全是冷汗。
这个在尸坑旁向张凯示爱的女人,比挖尸的教徒更让张凯毛骨悚然。
逃回营地时,篝火堆旁聚着黑压压的人群。
丽萨踮着脚朝我挥手,她苍白的脸颊在火光下像片薄纸,袖口还沾着白天逃亡时的泥渍。
顺着她指的方向,张凯看见帐篷前跪着个穿白袍的女人,金发凌乱地贴在泪痕斑斑的脸上。
“她孩子今天丢了,” 丽萨凑近我耳边,声音抖得像秋风中的叶子,“可你不觉得奇怪吗?她昨天刚入教,孩子就……”
话音未落,张凯猛地想起墓地里那个苍白的孩童,女人颤抖的肩膀、教徒兴奋的低语、尸体脚踝上那圈褪色的红绳…… 所有碎片在脑海里拼出骇人的真相。
张凯死死攥住丽萨的手腕,指甲几乎嵌进她肉里,却不敢说出半个字。
这时帐篷里传来争吵声,米娅正指着哈林姆的鼻子,锅里的牛肉汤溅在灶台上:“你明明偷吃了给鞑靼留的肉!”
哈林姆梗着脖子辩解,喉结在火光下上下滚动。
张凯走到锅边时,把所有牛肉捞进碗里塞给这个十五岁的少年。
他胳膊上还留着前几天中枪的疤痕,骨架瘦得像根柴火。
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米娅气得直跺脚,丽萨在一旁偷笑,可张凯心里全是墓地里那截苍白的脚踝。
当张凯蒙眼拆装狙击枪时,十三秒的时间里,眼前全是白袍教徒擦拭孩童尸体的画面:他们说的 “圣子” 是什么?那个刚入教的母亲,知道自己孩子成了祭品吗?
夜风掀起帐篷帘角,远处传来万能教诵经的呢喃,混着隐约的铁锹声。
张凯摸着枪膛冰冷的金属,突然意识到,这个用善举包装邪恶的教会,远比墓地里的尸体更像活死人。
他们啃食的不是血肉,而是人的信仰。
而丽塔今晚反常的热情,或许只是这盘诡谲棋局里,另一枚张凯读不懂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