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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其他类型 > 凤衔柳 > 贰佰叁拾捌 来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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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戎与中原交界之地,中军大营。

时值深冬,边关的风如同裹着冰渣的鞭子,抽打得营中的白幡猎猎作响。中军帐内,炭火盆烧得正旺,却驱不散凤遇竹眉宇间凝结的寒意。

距离朝廷八百里加急的讣告抵达已经过去三日。按照京中抵达边关的脚程,加之风雪,这消息传到她耳中时,最短,估摸也过去了六七日。再加上过去的这三日,加起来,差不多就是十日。十日…… 这在平时不过弹指,但在皇权更迭的惊涛骇浪中,足以让京城天翻地覆好几个来回……

京城局势应当已初步落定。但她知道,对边关而言,危机才刚刚开始。

她转过身,目光扫过帐中几位核心将领:“新帝登基,权威未立。六皇子被圈禁,其党羽遍布朝野军中,岂会甘心?此刻,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们!”

她手指重重地点在舆图上代表西戎的区域:

“而我们真正的敌人,在外面。国丧期间,举国哀恸,边防易懈。西戎那群豺狼,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她看向斥候统领:“加派三倍斥候,深入西戎境内百里,我要知道他们每一个部落的动向,尤其是王庭主力的位置!有任何异动,立刻来报!”

“薛凛风!”

“末将在!”

“即日起,全军进入一级战备。外松内紧,明面上依旧持服,暗地里所有关隘、哨卡,守备力量增加一倍。夜间巡逻队次增加,弓弩上弦,衣不卸甲!”

“是!”

“还有,”凤遇竹眼神锐利如刀,“严密监控军中所有与原六皇子府有过往来的将领。非常时期,若有任何蛊惑军心、煽动异动者……无论官职,立斩不赦!”

一番命令下罢,众人纷纷离去,凤遇竹视线扫视一圈,最后落到军中司马身上,她将他叫停,拉到一旁,低声寻问:“如今粮草还剩多少?”

司马面色凝重:“满打满算,还能支撑两个月。”

凤遇竹点点头,表示了然,眉头却拧得更深。两个月,听着不短,但在动辄以月计算的补给运输面前,这已是悬崖边缘。

她到边境也就一个多月,下车伊始便清查粮秣,发现此处存余紧张时,就第一时间向兵部连上三道紧急文书。但不知为何,最后等来的不是“库银紧张、需统筹调配”的敷衍之词,就是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她甚至动用了自己的私人渠道打探,反馈回来的消息都指向兵部公文流转被人为滞碍。

一种诡异的阻滞感让她心生警兆,却一时找不到源头。

忽然——

凤遇竹脑中快速闪过一道简讯——“五皇子监国,六皇子辅佐军务。”

该死!

在先帝病重、权力真空的那段最关键时期,负责“辅佐军务”、有能力在兵部内部制造这种无形阻滞的人,除了萧启,还能有谁?!

可她得到这则消息已经是先帝驾崩后,太晚了!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这不是简单的官僚拖沓,这是一场针对她、针对整个西境防线的精心算计!萧启利用先帝病重无法理政、五皇子监国根基未稳的空档,利用他短暂掌握的权柄,悄无声息地扼住了尘骨关的咽喉!

她想通此节,以八百里加急向新帝上奏,陈明尘骨关危局及兵部文书滞碍的异常,请求朝廷火速调粮。可一切都太迟了。国丧期间,朝廷各方运转缓慢,她的奏疏需要时间,调拨粮草更需要时间。

而她的敌人,没有给她这个时间。

风雪下的平静并未持续多久。西戎入侵的烽火,在军营挂上白幡的第五日,染红了尘骨关的天空。

在黎明前最黑暗、最寂静的时刻——

“呜——呜——呜——”

三声短促而凄厉的牛角号,如同濒死野兽的哀嚎,猛地划破了营地的宁静!这是最高等级的敌袭警报!

几乎是同时,一名浑身浴血、甲胄破碎的斥候,被两名士兵搀扶着,踉跄扑入中军大帐。他左臂齐肩而断,伤口被冻得青紫,仅存的右手死死攥着一枚染血的西戎狼头令牌。

“将……将军!”斥候看到凤遇竹,眼中爆发出最后的光彩,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西戎……不是小队扰边!是主力!遮天蔽日的主力!他们……他们绕过了鹰嘴崖,直扑……尘骨关!”

“西戎前锋皆为重甲,兵力粗略估算,不下三万!”

帐内所有将领的脸色瞬间煞白!

鹰嘴崖是凤遇竹布防的核心区域,她亲自坐镇,防线固若金汤。西戎主力竟然完全舍弃了这个方向,如同毒蛇般,精准地咬向了相对次要、但此刻也因为国丧期而略显松懈的尘骨关!

“尘骨关守将是谁?兵力如何?”凤遇竹的声音冷得像冰,但握着剑柄的手,指节已然发白。

“是……是陈老将军!但关内能战之兵……不足三千!而且……”斥候的声音带上了哭腔,“而且关内粮草,月前就已告急,兵械……也多老旧不堪!”

轰! 这个消息如同惊雷,炸得所有人头晕目眩!

粮草不济,兵甲残缺!三千老弱,如何抵挡西戎数万如狼似虎的主力?

还不等他们消化这个噩耗,第二波、第三波斥候接连冲入大帐,带来了更令人绝望的消息:

“报!阳关方向发现大量西戎游骑,疑为偏师,意图牵制我军援兵!”

“报!西戎王庭的金狼大纛出现在尘骨关外!确认是西戎王亲自领军!”

“报!尘骨关……尘骨关烽火已熄半日!关内……恐已……”

最后一名斥候没有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那意味着什么——尘骨关,可能已经失守了!帝国西陲最坚固的堡垒,在国丧期的最后一天,以一种极其屈辱的方式,被敌人洞开!

帐内死一般的寂静。敌情之险恶,远超最坏的预估!

怎么会……

天时地利人和,竟然都站在了敌方!

凤遇竹听着斥候你一言我一语,思绪中一处梗阻的地方忽然明了,茅塞顿开。

一切都明白了。

萧启的毒计环环相扣:先以权柄断其粮草,再引外敌攻其要害。他要的不是边关胜利,他要的是整个西境防线的崩溃,是拉着帝国的半壁江山为他失败的野心陪葬!

北蛮……他不止勾结了北蛮,居然还搭上了西戎这条线!

凤遇竹站在辕门前,拳头攥得指节发白。愤怒、愧疚、以及一种被命运捉弄的无力感几乎要将她吞噬。她洞察了阴谋,却输给了时间。

西戎王御驾亲征,兵力绝对优势,且选择了他们最虚弱的时间、最薄弱的地点!这已不是简单的入侵,这是一场策划已久、志在必得的毁灭性打击!

“将军!末将请命,率本部兵马驰援尘骨关!”一名年轻将领梗着脖子站出来。

“来不及了!”另一位老将颓然摇头,“鹰嘴崖距尘骨关三百里,等我们赶到,关隘早破,西戎铁骑以逸待劳,我等便是送死!”

“难道就要这样眼睁睁看着尘骨关陷落,看着西戎屠戮我中原子民吗?!”

绝望和愤怒在将领中蔓延。敌我力量悬殊,地利已失,天时不在,怎么看都是一盘死局!

所有的目光,最终都投向了始终沉默的凤遇竹。

她依旧站在舆图前,背影挺拔如松,仿佛外界的天崩地裂都与她无关。只有离她最近的薛凛风能看到,她凝视着尘骨关位置的那双眼睛里,没有慌乱,没有绝望,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以及在那平静之下,正在疯狂推演、寻找那万中无一生机的锐利光芒。

她缓缓抬起手,止住了所有的争论。

帐内瞬间安静下来。

死守鹰嘴崖? 这是最愚蠢的选择。西戎的目标根本不是她的主力,而是富饶的河西走廊。一旦敌军主力绕过鹰嘴崖,突破尘骨关,就能长驱直入。届时,她手握重兵却被钉死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国土沦丧,将成为千古罪人。被动防守,等于将战略主动权拱手让人。

全军出击,正面决战? 更是自取灭亡。用八千疲惫之师,在平原上硬撼数万以逸待劳的敌军,结果只能是全军覆没,西境防线瞬间崩塌。

那么,唯一的生机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