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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其他类型 > 凤衔柳 > 贰佰叁拾叁 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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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柳烟桥只专心做着三件事:

首先,她以“伤势反复,邪风入体”为由,通过太医周明之口将病情坐实,彻底闭门谢客。这不仅是对舆论的沉默,更是一种物理隔绝,让所有明枪暗箭都找不到靶子。外界的攻讦,在她“病重”的消息面前,显得像是在欺凌一个无力还手的弱女子,反而开始引发一部分人的微妙同情。

其次,她在请奏之后,利用“朝阳乡君”的俸禄和部分赏赐,在京城正式设立 “文安堂” ,聘请可靠的寒门士子与寡居的知书妇人,让他们为贫家孩童启蒙识字,为民间女子讲授《女德新诠》。

另外,她全身心投入着书,对老翰林的修改意见从善如流。虽因为一些争论,翰林院起初对她并没有太多好脸色,但她与翰林院的合作表现得极为谦逊好学,也就慢慢扭转了一些开始的成见。于是最终成书的《女德新诠》不仅文采斐然,而且思想正统,无懈可击。这使她“才德”的形象更加坚实,让攻击她“德不配位”的言论逐渐失去立足之地。

随着时间推移,“文安堂”在京城西市悄然挂牌。没有鞭炮,没有宴请,只有几名聘请来的寒儒和妇人,开始为附近的贫苦孩童启蒙,也为一些家境尚可却无从识字的女子讲授课业。所用教材,正是柳烟桥亲手修订、皇帝下旨刊行的《女德新诠》。

起初,这并未引起太大波澜,甚至被一些士人讥讽为“婢女教婢女,徒增笑耳”。

然而,不过旬日,情况悄然变化。

柳烟桥将自己彻底封闭在凤府之内,每日除了校订《女德新诠》,便是处理“文安堂”的事务。所有举措皆通过府中人与聘请的寒门士子执行,自身绝不露面。

这种极致的沉默与专注,反而开始产生效果。当“文安堂”启蒙的第一个贫家孩童,能用稚嫩的声音当众背诵《千字文》时;当京郊的妇人们因听了讲学,竟自发调解了几桩邻里纠纷后……那些“德不配位”的攻讦,在实实在在的善行面前,显得愈发苍白无力。舆论开始出现一丝微妙的松动,一种“即便出身有瑕,但其行可敬”的论调悄然滋生。

与此同时,不知从何处起源,几首朗朗上口的童谣开始在京城的大街小巷流传开来:

“文安堂,读书声,朝阳乡君济贫生。”

“不慕金,不慕名,唯愿天下皆启明。”

茶楼酒肆间,此间种种,被说书人当作“京城新风”津津乐道。更有甚者,几位在士林中颇有清名、却一直未曾出仕的老举人,竟也“偶然”路过文安堂,进去观摩一番后,对外感叹“教化之功,不拘一格,乡君此举,善莫大焉”。

风评再度扭转。先前因忮忌抨击柳烟桥的学子文人,哑口无言。

起初若说柳烟桥被封乡君他们有所失衡,时至今日,他们也都无话可说了。毕竟皇帝赐下的赏赐被柳烟桥通通洒向了他们,让他们能去教书挣钱,让他们的孩子能够识字,让他们的妻子能够知理。若他们还不知感恩,那就真是猪狗不如了。

一切似乎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而在柳烟桥不知道的更深层处,一场因“文安堂”规模日盛而以“聚众讲学,图谋不轨”为名在朝堂掀起的风浪,也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悄然抚平。弹劾的奏章如泥牛入海,几声质疑也迅速消散于无形。

……

幽篁居,百里怀箫手持一枚黑子,轻轻落在棋盘一角。

“先生宅中的茶似乎比我宫中的更清冽些,”她对面的人端起茶杯,细细品了一口,“余韵里,倒品出一丝不同的味道。”

“殿下味觉敏锐。”百里怀箫语气温和,却听不出丝毫情绪,“宅中丫头心思活络,喜以雪水泡茶。虽是冬日,京中也还是燥热未消,人心易浮。饮此茶,再合宜不过。”

萧君泽指尖摩挲着温热的杯壁,终于抬眸,看向对面那张波澜不惊的脸。

“先生前番指点,让我借‘恤民知义’之名,平息了朝中对文安堂的非议。”他话锋微转,切入正题,“此举……”

百里怀箫执起一枚棋子,并未看他,视线落在错综的棋局上。

“如今凤将军远赴边关,殿下若能因他多加看顾凤府内外周全,将军必会感念殿下恤下之情。”

黑子落下,截断白棋一角。

“再者,柳乡君,是一株新生的翠竹。她若过早被风雨摧折,是朝廷的损失,亦是殿下仁名的损失。护住她,便是护住了‘教化’这面旗帜,于国有利,于殿下……有声。”

萧君泽若有所思,他明白这“有声”指的是在士林与民间积累声望。

“先生深谋远虑。”他饮下一口热茶,声音压低了些,“说来,父皇近来龙体似乎时有反复,咳疾尤重。 昨日我去问安,见御案上奏章堆积,父皇却面露疲态……此时若再因文安堂之事引得朝议纷纷,恐怕会徒惹圣心烦躁。”

他抬起眼,目光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询,看向百里怀箫。

“殿下能体察至此,实乃陛下之福,朝廷之幸。”百里怀箫目光沉静如水,“风浪平息,便该静心看路。棋局至此,已非一城一地之争。当收心,敛性。”

她顿了顿,声音愈发轻缓,却字字清晰,仿佛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箴言意味:

“殿下当知,雏凤清于老凤声,然欲登梧桐之巅,需先敛其华羽,静待风起。 陛下近来,愈发不喜皇子们……过于活络了。”

萧君泽正欲说什么,百里怀箫却已垂下眼帘,目光专注于棋局:

“殿下,该您落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