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糊涂废物!”
图雅怒骂,“你砍了他,算给我报仇,也给我个痛快,你要看着他们当你面污辱我吗?”
李仁顿悟,现在不是求活的时候,该求速死。
乌日根已经踏住他的刀,眼睛一转。
一只手握住图雅的脖子,“五殿下,记得吗,你三天不给我吃饭,为了让我给你下跪?”
“我挺过了七天呢,连水也没喝你一滴,按说应该已经死了,你知我为何没死?”
李仁瞪着他,不知为何提起这个。
“我喝了自己的尿。”他慢悠悠把自己从前受的耻辱拆骨剥皮展示给李仁。
李仁晓得如今不是逞强的时候,低下头道,“那时是我错了,请汗王放了图雅,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跪下。”
“!!!”
“你叫我汗王,便要跪下同我说话。”
“别跪他,他是个小人!”
李仁看了图雅一眼,目光中饱含复杂情绪,屈辱、仇恨、深情、还有歉意。
图雅像被刀扎到一样,说不出话。
他慢慢地一条腿先跪,另一条腿许久才跟着也弯下来。
乌日根松开图雅,走到李仁跟前,俯视他道,“磕头。”
李仁浑身抖动。
“快!”
他慢慢变下了腰,头顶在地上。
“你们汉人有句话叫宁折不弯啊,哈哈,如今堂堂慎王也……。”
就在此时,李仁双脚登地,整个身体暴起向前,一头撞在乌日根腰腹之上,同时伸出一只手,抢过他的刀。
乌日根完全没料到这招,李仁这一下关乎生死,用尽毕生之蛮力,把乌日根撞得飞起,刀也被夺走。
李仁就地一滚,将刀架在乌日根脖子上。
“放开图雅!”他狂叫着,嗓子沙哑像被劈开的破木头。
“放了她,你能放了我?别放!”
“这小子要杀我,你们就杀了那娘们!”
双方对峙许久,终于乌日根道,“李仁,非我不让人放手,只不过你前次欺我太过,不能信你。”
“我许给你的东西,都兑现承诺了吗?”
“你先背弃信义,我才断了银子。”
图雅惊讶地看向李仁。
却听乌日根道,“我放了那娘们,你不放我怎么办?”
“你有这么多手下,我不放你也一样逃不掉。”
“放开她。”乌日根下命令,“如果我被杀,你们逮住这两人,女子带回去为奴,供弟兄们享乐,男人就地处死,把皮剥下带回营地。”
“别急,吐口唾沫,以你母亲的名义起誓,我放了你后,不能杀我俩。”
“李仁!你欺人太甚!”
李仁把刀用力下压,乌日根的脖子破开,血流如注。
“别逼我,我杀了你先杀图雅,再自杀,你剥皮也好抽筋也罢,人死如灯灭,随便你。”
“是条汉子咱们战场上对决,别搞这没意思的。”
乌日根悻悻吐口吐沫道,“以我母亲名义,乌日根发誓,今天不杀这对狗男女。”
小兵已放开图雅,她恶狠狠整理好衣服,冲乌日根比了个侮辱性的手势。
李仁把乌日根一推,与图雅背靠背站好,做出御敌之态。
乌日根“呸”一声,大步走到李仁的马前,“我不杀你,可没说不能杀马。”
他一刀捅入马脖子,马儿嘶鸣着倒地。
两匹马都被他杀掉,算出了口气,冷笑道,“你慢慢在沙漠里等死吧,没了食物和水,眼看生命流逝才过瘾。”
乌日根带人离开,卷起一路黄沙。
无尽的天地间,李仁和图雅一个躺倒在地,一个跪在沙中,旁边两匹马哀鸣着,一片长空已不是墨黑色,太阳快要升起来了。
“图雅……”
“别他妈的说废话了,我们现在和死没差别,快去把马儿尸体处理了。”
温度会随着太阳升起越来越高。
死亡,悠闲地迈着脚步向他们逼近。
“现在去饮马血,补充水份和体力。”
图雅靠在沙丘闭目说道,这一夜消耗了她巨大的体力。
“对不起,”李仁低头道,“你怕吗?”
“……真不怕。”图雅说,“此次我杀了百来人,够本,但很遗憾,没能亲手杀了乌日根。”
“我也是,不怕死,就是不甘心。”
“没空说话了。”图雅看看天空,“离太阳完全升起只有一个时辰,我们得把马的尸体处理了。”
“方才你受惊了……”李仁想安慰,又不知从何说起。
“一小时后马儿开始进入腐烂期,你的屁话可以留着日后再说。”
“想活命,我们需要马皮与马肉。”
李仁为难道,“你会分解这么大的动物?”
“跟着一个老猎人学过。”
她将自己的水全部倒入李仁的壶中,走到马儿跟前,在马腹下方划开一道小口,先接了些血,对着壶嘴饮了起来。
残余的血沾在她唇边,她跪在无垠的沙地上,背后映着将亮未亮的灰白广阔苍穹,有种诡异的凄美与圣洁。
李仁按她的方法处理另一匹马。两人同时进行。
“别开太大的口,先取出内脏,肠胃丢掉,这部分最易腐烂污染。”
掏马腹可不容易,她全部手臂都伸入马肚子中去,半个身子都染成了红色。
马儿整副内脏取出来,丢了肠胃,余下肝、心,她片成小片直接送入口中。
“快点吃。”她口齿不清,“刚死的很新鲜,吃了不会生病。”
李仁几乎要呕吐了,血腥气直冲鼻子,他看图雅吃生肉全无障碍,自己也片了一小片,闭上眼睛送入口中。
“别呼吸,吃的时候直接闭气咽。”图雅嚼着马肝,指导李仁。
李仁把心一横,也许这次要死,不能被自己心爱的娘们看扁,他皱着眉吃了一块,很快适应了腥气,大口嚼吃起来。
吃过东西,两人继续忙活,最难的部分就是完整剥离马皮。
这是个大活,图雅几乎不再说话,马皮对他们很重要,是天然的容器和防晒层。
从马儿的颈部分离,将皮与肉分开,保持马皮完整,不能撕裂。
去干净皮上的脂肪,剥掉的皮马上用干燥的沙子擦拭马皮表面的血和水分,挂在背阴处晾1-2小时,不能暴晒,不然马皮会变得脆硬。
干了后的马皮可以包肉,铺地,遮阳。
然后分割马肉,先割掉四肢和背部瘦肉,每块切成一至二斤。
剔除筋和脂肪,分好的肉用布擦净血迹。
都弄完李仁已经累得筋疲力尽。但活并没结束,接下来的一步至关重要。
利用沙漠的干燥来给肉脱水。
图雅折来一把灌木丛的细枝,将肉穿起来,挂在马皮搭的遮阳棚晾干,每隔段时间翻动一次,到夜里要小心肉不能受潮。
当马肉变得坚硬,表面干燥,图雅用手挤压,又撕下一片尝了尝,认定可以,便用一块马皮密实包裹起来。
之后外头再裹一层干燥的沙子,才算完成。
全部做完,太阳已经偏西,好在,他们一直低头做事,没耽误时间,所以没浪费马肉。
图雅倒在马皮搭的棚下面,长出口气,一句话也说不出。
两人都躺到满天星星才缓过劲,这一天长得像一世。
李仁看着棚上挂的马肉,心中的富足感,比他手握百万银票都大。
“多亏你有这手绝技。”他由衷地、真诚地夸赞图雅。
“非老猎人不能会也。”图雅轻松地答道,“不是我说,乌日根也不会,要不也不能把马儿留给咱们。”
“出了太阳后那么热,若不处理,马儿此时已经臭了。”
“他定然想不到。”
她躺在沙地上,一条腿压在另一条腿上,怡然自得。
“按现在这季节,马肉全部晒好恐怕要两天,之后我们就出发回营地。”
“走回去?”
“不然呢?也许你这样的鸟人可以现形飞回去。”图雅道。
明明是开玩笑,李仁却笑不出,其中的嘲讽太过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