蜻蛉枯巢,蜻蛉族的“首都”,以一根参天枯树为主干耸立云上,大小枯枝搭建其中,远远望去,好似一艘被风沙托举着的木舰。传闻中,迷路的商旅客常会把这棵枯树当作幻影,而这也正是这座巢穴常被津津乐道之处:蜻蛉一族以幻术闻名,然而他们的巢穴却是货真价实的天然造物。
没有人知道——也没有蜻蛉知道,这棵高耸入云的枯树生于何时又败于何时,正如大漠中的许多残肢片甲,看似弱不禁风的枯树主干坚硬如仙铁,在这片能把『神灵』慢慢抹去存在痕迹的荒漠里,在屹立千百年后依旧能庇护一族。可想而知,一般的仙术神器绝不可能将之摧毁,而能守住这棵巨树的蜻蛉一族,内里也绝不可能是如其表面一般的经商好善之徒。
庆燕神国,铺天盖地的蜻蛉大军从天俯降,地面上本该显得遮天蔽日的诸族大军,在此刻显得宛如硕鼠,在落石与法术中抱头乱窜。身高五层楼的不知名巨人分支仰天怒吼,搬起脚边巨石意图反击,然而手都没抬起来就在一道红光下轰然倒地。
安然坐在城墙的蜻蛉强者,利用无数只复眼掌控全局。但凡有敌方强者想要下场干涉,数十名蜻蛉强者便会瞬间集火,不给对方留任何反击余地。
“嗡——!!”
诸族大军败退之时,响起了只有蜻蛉才能听到的低频震动,蜻蛉大军瞬间掉头返航。坐在城墙角落的一名蜻蛉强者突然振翅,若翻译成人语,即:“形势大好,为何突然收兵?”
坐在主位的“主帅”回答:“神主有命,对于邪神,只许击退,不可追击。”
“为何?”
“否,我不知。”
“主帅”旁边右侧的蜻蛉强者突然插话:“这是最后一战,敌神舍兵断尾逃了。”
几十名强者同时振翅起飞,顿时备显嘈杂。主帅猛然尖啸,其余蜻蛉强者缓缓落地,主帅道:“速报与神主,你等清理战场,杀,不留。”
城墙上的蜻蛉强者再度同步起飞,统帅直接飞往后方,其余强者冲往邪神大军逃窜方向,率领蜻蛉大军,展开了一场快而狠的屠杀。
……
……
枯树主巢,庆燕缓缓睁开双眼,暗灰神格伴随神战光幕的缓缓消逝而“噗通”掉落。蜻蛉一族的二十名长老围成一圈,暗灰神格嗡嗡作响,表达夹杂在神力中向外释放:“别杀我,别杀我!!我可以给你们死术传承。可以告诉你们西南哪里有元素矿,我……”
庆燕随手一指,红光闪过,暗灰神格被设下封印,闪烁的光芒瞬间暗淡。
“记住了。”庆燕走到暗灰神格面前,无数双复眼盯着他面前的小小神格,神力化作的人语充斥着浓浓警告,“离开我们的属地后,绕过驽族的属地,然后一直往南走,只要你不打扰西南邦联的成员,就没有人会杀你,懂了吗?”
虽然用的是反问句,但庆燕根本不在乎邪神有没有听懂,说完便将封印解开,然后一脚将神格踢出了巢外。
顺着沙风落下高空,暗灰神格骨碌碌滚进沙地,被解除封印的祂,就和其他失去了神躯的邪神一样,可以尽情漂浮飞行,猎杀野灵系神只为生,只要不到处作妖,实际上也鲜有神只愿意徒增麻烦,去管这些在冢州都属于边边角角的羸弱邪徒。
然而祂——死乡之神,显然是个例外,这尊因吸收了太多其他种族子民,早已忘记来处、忘记自己是谁的邪神,明显不甘于苟活,否则祂当初也不会寄生于鬣狼一族,寄望于借鬣狼首领之手扩散死术传承,从而依靠信仰体系重塑神躯了。
信仰成神,这是一条在神圣大洲鲜有人闻的修炼体系。正如其文,不同于凝聚神格—构建神国—填充子民这套主流体系(神圣大洲内),信仰成神不承认存在『后天神只』,只奉先天神只为真神,在此基础上依靠信徒,凝聚在先天神国之内的权柄。
例如,若是凝聚了水之权柄,便能在先天神国内掀起滔天骇浪,走出神国也能拥有不俗实力,只是格外依赖于先天神国的本源力量。
信仰成神体系曾一度在冢州成为主流,这是冢州存在本土文明的主要证据,但很多人认为,这套体系就是冢州本土文明未能抵御神圣教廷的主要罪因。
如果说神圣大洲主流神明体系的修炼终点是成为『后天神只』,那么信仰成神体系的终点就是成为『仆神』。
『仆神』不拥有神国,力量完全基于权柄,可以在神国内外穿梭,这是有别于『后天神只』的一大优势。但优势也是劣势,权柄的存在根基是生命本源,不会因为『仆神』的诞生而增多,换而言之,与其说『仆神』是凝聚了权柄,倒不如说是夺取了本属于先天母神的力量。
虽然信仰成神体系更具包容性,可以让神国容纳多个种族,且可以极强的增加神国凝聚力,乃至于对母神的崇拜。但权柄的有限使得『仆神』数量被锁死,这注定了会导致整个文明中坚力量乃至顶尖强者的不足。更重要的是,将神国的发展完全寄希望于先天神只身上,这对于文明的扩张而言无疑是极大的短板。
死乡之神是不是冢州本土文明的遗民,已然无从得知,但可以确定的是,死术传承绝对是一套信仰成神体系,而且极为原始,毕竟死亡是诸族少有的绝对共性。
只是现有的死术传承——准确说,是死术残篇,是经过死乡之神再创造的魔改版,俨然成为了一套专门容纳诸族奴隶,而绝不会引起反噬的邪术,而这恰恰是邪神最大的弱点。
即便用最残暴的手段在战争期间进行屠杀,吞噬神格也必然会或多或少的被动吸纳对方的种族子民,而外来种族又一定会与原有种族爆发战争。即便设法解决了这一难题,依旧会有人口爆炸带来的资源问题。这是绝大多数邪神一直发动战争的主要原因,很多大邪神都是因此招惹到了不该惹的神只,而自寻了死路。
然而献祭体系完美解开了这一死结,甚至可以将多余的外族人口当作底牌。或许濒死的死乡之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祂创造出的这套体系,多么适用于战争与掠夺。
不过可以预见的是,祂很快就会重新审视起自己的实力。死里逃生的死乡之神完全被恐惧支配,祂听从了来自蜻蛉一族的警告,在滚落进沙尘后一路南下,从此如鲨归海,成为了西南诸族新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