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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花窗棂被厚重的乌木挡板封得严丝合缝,仅余门缝透进一缕昏黄的天光,洒在书桌上的兵书上。

他被困在晋王府的后院已一月有余,自从宫变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过祁谓风,院里的仆人也见不着一次,偶尔被林靖玗拦过一两回,也是半天问不出一句话来。

仿佛是祁谓风刻意把他与世界隔绝了。

林靖玗无数次尝试逃离,手腕和脚踝被沉重的锁链磨出了血痂,隐隐渗出新鲜的血珠来,每日送来的饭食也仅供活着,多不出一丝力气出逃。

今日的王府好像与往常不一样。

从卯时起,院外的声音就没有停下来过,直至黄昏,王府外响起吹吹打打的迎亲乐,细听还能听见喜娘高声喊着“新郎新娘一拜天地”。

“吱呀”一声,门轴转动的声响打破死寂。

林靖玗抬眼一看,竟是祁谓风的内侍川朴,他身穿喜庆的红色袍子,手里端着漆红托盘,里面盛着一只刚出炉的烤鸡和一壶小酒,他身后跟进来几个手脚利索的小厮,一声不吭地开始贴喜字,挂红绸。

“今天你结婚?”林靖玗其实已经猜到了,只是耐不住嘴的寂寞,刻意调侃了一下。

川朴本就知道晋王对秦叔钰不单纯的感情,如今看着被囚禁的秦叔钰,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惋惜,有种晋王移情别恋,转头娶了别人的惋惜。

“是晋王大喜的日子。”

“晋王?”林靖玗的关注点在晋王二字上,从王府迎亲起,他便觉得不对劲。

按理来说,如果逼宫成功了,那么他应该是新帝,迎亲也应当在皇宫;如果逼宫失败了,那么他应该是阶下囚,为何还能像没事人一样,仍旧做着他的晋王,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所以,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靖玗从书中抬头,用余光瞥了川朴一眼,川朴长得实在憨实,与祁谓风那只老狐狸相比,就像是一只懵懂的水豚,算盘珠子崩脸上了,都只会说一句:晋王劲真大。

他决定继续试探川朴,看看能不能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既然是晋王成婚,那么...陛下应该也会临驾王府吧。”

“陛下卧病在床,不宜出宫,已经下诏令百官前来贺喜。”川朴回复。

眼见秦叔钰双唇微启,便知晓他又要发问了,于是连忙打断道:“小奴那日在殿门口等了很久,直到卯时,陛下尽兴了才让晋王从福宁殿出来。”

川朴没有说等谁,也没有质问为何是晋王出来了,而不是他出来,这一切平静得就好像完全没有出现过“金蝉脱壳”的计谋。

片刻,屋内焕然一新,变得喜气洋洋的,像极了他新婚的婚房。

林靖玗呆呆地看着手中的兵书,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脑海里全是川朴离开前的话。

直至深夜,王府渐渐安静了下来。

林靖玗戴着铁锁链仔细洗净了身体,洗完后来到灯笼旁,熟练地用寡妇床头灰涂抹着伤口,避免再次发炎。

他在王府的待遇不算差,每天都会有干净的衣物和吃食。今天的衣物不太一样,是大红色的里衣,没有平日里的宽松,舒适度还行,穿着身上凉凉的。

窗外的蝉鸣声渐起,他盖上薄衾缓缓入睡。

忽然,门口闪过一道人影,林靖玗刚睁开眼睛,却发现此人已经搂上了他的腰。

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那袭红衣在月光的照耀下暗影浮动,手腕上熟悉的白茶香中还夹杂着一丝不同于薄荷的清凉。

“本王好想你啊,漱月。”祁谓风的嗓音有些嘶哑,蝉鸣声轻易便压过了他的声音,犹如一阵夜风,无声的拂面而去。

“晚上怎么没有吃东西?不饿吗?”他瞥了一眼桌上油光发亮的烧鸡,眼神不明所以。

林靖玗哼了一声,道:“你这点手段,是怎么胜过你阿兄的?”

其实林靖玗早闻出来清酒里面掺了不少催情的猛药,上次中招,还是与文阳一起喝棠梨煎雪,所以,他也预料到祁谓风今晚会过来找他。

“这么说,漱月对这药不陌生啊。”祁谓风捏酸吃醋道,微眯的狐狸眼被月色拉得狭长。

怎么会陌生?他可熟悉了,要是没有那药壮胆,他也不敢一亲心上人的芳泽。

“他也是用这点手段得到你的吗?”酸涩感哽得他喉咙发胀。性格强硬的人,心思往往会更加细腻,其实一开始就洞若观火了,但还是想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夫夫之间的调情罢了,两情相悦的事情,怎么算做手段呢?”

林靖玗的这句话刺得祁谓风心脏生疼,他将头埋入林靖玗的后颈中,湿润的呼吸从后颈绕到了锁骨,火热的体温贴得太近,令林靖玗有些不适。

“不要抗拒本王,好吗?”祁谓风的声音里面带着一丝祈求。

林靖玗也是个男人,他很清楚祁谓风在强忍着什么,但他很厌恶祁谓风对他有生理反应。

房中之事与心爱之人一起做,是甘之如饴,与不爱之人一起做,就是佛头着粪。

林靖玗往床里面移了一寸,话锋一转道:“奇袭越钱国的那次,你亲自带兵支援,就是为了给岐王制造一次宫变的机会,对吧。”

“不说这些...”祁谓风的双手拂上了林靖玗的脸。

“赵究徵被罢相,蔡则泱被调离,靖琼防守南越郡都是在你的计划之中,包括我返回尹祁国。”

林靖玗头一歪,躲开了伸过来的手。

他并没有等来回答,而是祁谓风漫长的沉默。

“其实,你早知道我会救下国主。”

“是!”祁谓风打断了林靖玗的话,“本王给他留了活路,他完全可以带着信宜玉离开京城。”

“所以...国主死了,是吗?”

夜风吹得祁谓风腰上的缅铃声声作响,风过无痕,房间内也安静了。

半晌,祁谓风“嗯”了一声,这个字狠狠砸在了林靖玗的胸口,压得他无法喘息,他身体微颤,悲伤之情溢于言表。

君奚国亡了。

是他没有保护好国主,他是君奚的罪人。

他对不起君奚国,对不起守护君奚的长辈们。

祁谓风见状,酒醒了不少,他柔声宽慰道:“这不是你的错,这是天命,你已经尽到一个人臣应尽的责任了。”

林靖玗翻身将祁谓风压在身下,锁链的重量让他无法用力掐住祁谓风的脖子,眼神如刀,恨不得生剜了他。

“国主死在了福宁殿里,你和祁谓天都是凶手,是每一个君奚国人不共戴天的仇人。”

“此事与本王无关。你给本王下了寡妇床头灰,导致本王喝酒过度昏迷了过去,本王醒后就发现阿兄与文光斗得两败俱伤,阿兄被御医抢救过来了,但至今还是昏迷不醒。林靖玗,你可知弑君是什么罪?是诛九族的重罪!”祁谓风言辞激烈,直视林靖玗阴沉的眼神。

“所以,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谋划着一切的?是十年前?十六年前?还是二十年前?”

“本王若是死了,你和奚方池就等着陪葬吧!”

林靖玗缓缓松开双手,手腕的血痂崩开了,鲜血浸染衣袖,他背靠在墙上,胸脯剧烈起伏,脑海中只浮现出两个字:文阳。

祁谓风揉了揉掐红的脖子,一边咳嗽,一边起身,埋怨道:“本王将文光弑君之事瞒了下来,所有人只知陛下宿醉伤了龙体,正在卧床养病。这事瞒不了多久,一旦朝中大臣发觉异样,定会群起而攻之,到时候别说文阳了,连君奚国的旧臣也会性命难保。”

“所以,你想要什么?”林靖玗墨绿色的瞳孔在烛火下闪着幽光,两道黑色的泪痕顺着脸庞下滑,像是巫师的纹身,神秘又诡异。

“本王想要你…”祁谓风故意一顿,“助本王名正言顺的登基。”

“你想要燕云十六州?”

听到答案的祁谓风眼里瞬间有了光亮,果然是他看中的男人,无须言语便知晓他的心思。

收复燕云十六州是功绩,亦是政绩。

这可比金匮之盟的说服力更大。

林靖玗沉默了片刻,遂伸出手道:“一张冷金笺。”

看到林靖玗如此爽快的答应了,祁谓风眉头一展,舒颜一笑道:“那是自然。”说完,便从怀中掏出一张写有“问候漱月”的冷金笺。

林靖玗接过信笺晃了晃,问:“其实这些信笺都是十年前就写好了,对吧。”

这是他的一次猜想,一次过于大胆的猜想。或许太高估祁谓风了,毕竟他又不是圣人,如何能够预料到十年内会发生什么。

祁谓风猛地抬头,没有正面回应,而是旁敲侧击道:“这十件事无论放在哪个时间段都合理。”

府外响起敲梆子的声音,夜很深了。

室内的气氛不再剑拔弩张,祁谓风身着一袭喜袍,衣领因拉扯而敞开了一大片,脖子上还没有来得及消退的掐痕,衬得锁骨处那细小如星的痣愈发妖艳。

“漱月...”他的声音微颤,带着一丝清醒的醉意,炙热的目光在林靖玗的周身游走,爱欲化为一潭春水,陷入红色的繁花丛中,“你真好看...”

林靖玗的身高与他一致,但体型比他健硕得多,可就是如此健硕的身材,竟有女子一般的蜂腰和结实的臀部。

他斜斜地靠在床围上,姿态随性闲散,却时刻保持警惕,大红里衣下的肌肉力量与韧劲撩拨着他的理智,尤其是腰部以下的方寸天地,呼之欲出的强劲感,让他仿佛已经身临其境,任由那股力量在他体内驰骋。

“是吗?”林靖玗冷笑着,“信不信我现在就废了你,然后撺掇赵符诚改嫁。”

赵符诚是赵究徵的女儿,也是祁谓风今日迎娶的新娘。

祁谓风对上林靖玗疏离冷漠的眼神,彻底清醒了过来。

这事,林靖玗真干得出来。

他阴沉着脸,拢了拢衣领,“体面”的走出了房间。

林靖玗看着关上的房门,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下来,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他呆呆地看着房梁,只觉得今晚的夜实在太漫长了,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凌迟着他,仿佛只有“文阳”这两个字,才能让他好过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