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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大人,在你看来,如今,究竟谁能够引领大巍各方势力聚力同心?”

虞照青沉默。

苏沉追问道:“是寿王殿下么?”

虞照青是寿王李牧的老师,上一世也对他赞誉有加,苏沉理所应当的以为虞照青会同意。

可虞照青只是偏开视线道:“聚力同心……哪有那么容易。”

苏沉不免有些意外。

虞照青似乎记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眉头又微微蹙起,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苏沉急忙倒了杯水,推到他跟前,等他平复下来,才问:“寿王在位的这两年,你为何不辅佐其左右,而是离开长安,去西北监军呢?”

虞照青静默不语,却缓缓抬起眼帘,直直的看了苏沉一眼。

两年前,虞照青原本确是欲留朝中,辅佐新帝李牧的。

彼时凌太傅力主沿用前太子遗策,清剿大理,然朝堂之上却异议四起。尤其北狄连年施压西北,群臣多认为当务之急应是固疆而非南拓,贸然挑起与大理的纷争,恐引两线之祸。

虞照青明白凌太傅的主张无错,可新帝毕竟初登大宝,根基未稳,为此,他只得于君臣之间小心斡旋。

不久,北狄再遣使入朝,还是那句话:只要交出刺杀赤蒙王之人,便罢兵息战。

其人是谁,满朝心知肚明,两方难免又是一场舌战。

次日夜里,紫宸殿书房,新帝李牧忽然温声开口:“先生,朕听闻苏先生离开长安前,曾去见过您。您可知他的去处?”

虞照青闻言,心头微动,片刻间便隐约揣度出李牧的用意。

他于是低头道:“臣不知。”

李牧那双漆黑的眼睛望着他:“先生当真?”

虞照青没再说话,眼神顷刻间便冷了下去。

他固然对苏沉并无好感,却也明白,一旦将奋勇杀敌的战将交予敌手,必然会断送整个大巍的军心与忠诚。

过往这些年,庙堂之上,单为这事吵吵过不知多少回,元成帝动摇过,但最终还是没有将人交出去。

连病入膏肓、行将就木的元成帝都明白,此举也许能换得半刻喘息,却将会是大巍所有将士心头的一道血痕,一道裂口。

而现在,龙椅上那个他倾尽心力、一手教养出来的学生,竟然动了这样的心念。

真是,令人失望透顶。

所以啊,聚力同心,哪里有那么容易?

就连他自己的学生,尚且难以参透其心思,不能同心合力。

是他亲选的书,是他亲授的策,是他亲手引上的帝位。

——到头来,也不过如此罢了。

*

苏沉被虞照青这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可又不知对方为何这样看着他。

良久,虞照青才缓声开口:“你问我,为何去了西北……因为我若再留长安,怕是连自己都会不认得了。我预见了时局动荡,却不认为自己有办法改变任何事。”

那日回到府中,他整夜未眠。想着昔日讲席之上,李牧坐在他面前,听春秋治世,问汉武定边。

那时,他深信李牧有那份志气、有那份胆识……是有朝一日改变时局的那个人。

……

翌日,他便自请戍边。

“到了西北,总还能做些实事。至少,战场上真假一目了然,忠奸不必藏头露尾。”

虞照青语带讥讽。

苏沉听得似懂非懂,只隐隐觉察出虞照青对废帝李牧有些埋怨。

[若有一只手,能将这纷乱之力尽数归拢……]

寿王殿下尚且不能,那声名狼藉的李致更是别提了……

虞照青神色消沉,喃喃道:“只可惜太子殿下英年早逝……若是他在……”

若他尚在……

苏沉忽然怔住了,看向虞照青,若有所思:“若是太子殿下还在……?”

虞照青道:“若太子殿下尚在,一切自会简单许多。”

……

简单么?

那灯火长明的慎思堂,那一封封去往各地的飞书,和一封封各地回禀的奏报……

想到这,苏沉忽然眼眶一红,摇头道:“不对,虞照青……我们都错了……”

东宫的太子殿下,他从小有大志,从来爱民胜过爱己,罪己而非罪人,似乎任何寄托,任何重任,他都能一肩担起。

他居留东宫之中,旁人不了解他,情有可原。可自己那时每日值守东宫,伴在太子身侧,怎会直到今日,才明白呢……?

那时太子殿下夜以继日的批阅各地飞书、奏报,与群臣商议国策,事无巨细。

殿下体恤人情,容纳私意,纵有异议掣肘,也从不放弃,一一说服劝解,

哪怕是最后那趟西北之行,也是为促成戍边将士的共识。

太子殿下并不是生来就能够将这纷乱之力尽数归拢,他只是一刻也不停的在做这件事。

“人死不能复生,太子殿下已过世十载,如今活着的人还要将希望寄托在他一人身上,也未免太过可悲了。”苏沉将眼眶中的湿润强行咽下,语声低沉却坚定,“太子殿下未竟之事,总要有人去做。虞照青,既然我们都有同样的志向,为何我们不能去做呢?”

虞照青道:“人微则言轻,纵有千般心志、万般谋算,终究不过一纸空谈。想要聚力合势,若无天子、东宫相当的名望与地位,给出的许诺与威慑,又有谁会当真?”

苏沉想了想,道:“这你就不必操心了。”

虞照青两耳不闻窗外事,似乎还没听说早朝上的事,面色有些困惑。

可苏沉已然起身,朝着他缓缓俯身,端庄持重,一揖到底:

“我愿接续昔日殿下未竟之志,往后,还望虞大人不吝赐教,助我一臂之力。”

*

凌太傅府。

“我也反对。”凌太傅沉声道,“好歹是做人老师的。李致发瘟,你也跟着他发癫不成?”

苏沉言辞恳切,解释道:“我若得君后之位,便可名正言顺与诸方势力往来周旋,联手抗敌,推行太子殿下遗留的国策。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凌太傅厉声斥道:“愚蠢。君后,即是皇后,历朝历代,哪有后宫干政的先例。更何况,你今日仍是将士英杰,不将你交予北狄,大巍百姓尚有缘由信服;可一旦身分转变,世人便只道昏君好色,男宠误国!届时天下悠悠之口,会将你置于何地?你可曾想过?”

凌太傅一字一顿道:“切莫忘记,湛王前车之鉴。”

同是一个人,同是一桩事,只因身份不同,便可从万众称颂,变作众口唾弃。

世人之心,竟如此诡谲反复,真叫人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