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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清鸢望了一眼落在地上的黑猫和神色微冷的宋听澜,登时反应过来。

刚刚耳后有细微的风声,应当是那黑猫扑了宋听澜,宋听澜才打落了它。

季清鸢眉头微蹙,就见地上的小猫仰躺在地上,蓬松而柔软的毛发被落地的风吹得凌乱了些,晃晃悠悠地颤。

它仰躺着,四只猫爪蜷了蜷,碧绿漂亮的猫瞳正有些可怜和委屈地望着她:“喵~”

季清鸢蹙起的眉头又渐渐一松。

一只普通的小猫又能知道什么呢?

况且这黑猫之前和她在一起待着的时候都极其温顺,在小巷里被人虐打到后腿骨裂都未曾还手过。

它刚刚扑人,兴许是见了陌生人靠她太近应激了,或者是想和宋听澜亲近。

季清鸢这般想着,俯身将小黑猫抱了上来,用手拍去它毛发上的灰,语气无奈又责怪:“不管你是因为什么,下次都不准胡乱扑人!”

小黑猫乖乖窝在她怀里,任由她拍着它的毛发,极其乖巧温顺的模样,喉咙里还发出细小的哼哼声。

季清鸢一边给小猫顺毛,一边有些歉疚地望了宋听澜一眼,道:“师兄,它之前被人欺负过,或许是未曾见过你,所以有些应激了。”

宋听澜望着她轻轻安抚怀中那只纯黑色的猫的样子,微微一顿,神色有些复杂,半晌,他似乎轻笑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怀念:“阿鸢还是这般,不曾变过。”

五百年来,春来秋往,她还是她,而他…心也未曾改。

季清鸢安抚黑猫的手一顿,转瞬之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一时之间她僵着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慢慢呼出一口浊气,轻声道:“当初是我的错,我不该同意把小黑一同带来。”

“不必自责。”宋听澜伸手,握住她的手,干燥而温暖的手掌似乎给予了她一些些温度。

季清鸢听到他启唇,道:“伤害它的人,不是你。”

“不过…”

宋听澜一顿,继而垂眸望着窝在她怀里看上去极为无害的黑猫,意味深长道:“寻找残卷,极为危险…这黑猫好像只是普通的猫。”

季清鸢一怔,缓缓垂眸,有些出神地望着怀里通体乌黑的猫。

当初她也无比愧疚,明知有宋立朔这么个威胁在,却依旧没能思虑周全,才害得小黑…

如今这只黑猫,也是只普通的黑猫,带它一起去巡回残卷,着实不妥,若真出了什么意外……

她也不愿再看当年惨剧重演。

“师兄说得对。”她长出一口气,“是我思虑不周。”

“不过,若真要将它放下,又该放去哪儿才好?”

宋听澜捏着粗瓷茶杯,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不起眼的小豁口,见那状似乖巧窝在女子怀中的黑猫,轻笑道:“这狸奴生得可爱,应当不愁人愿疼惜它。”

他抬眸,目光转了转,停留在不远处。

季清鸢转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便见不远处那木屋前,方才给他们上茶的小女孩正默默站在那儿,似乎正在看她怀里通体乌黑的猫。

大抵没想到他们二人突然齐齐侧头看过来,对上了他们二人的视线,小女孩吓了一跳,慌忙低头,两手无措地揪着灰扑扑的衣角。

宋听澜抿了一口茶,嗓音清润:“愿意疼惜这狸奴的人不少,便看阿鸢如何择人了。”

季清鸢若有所思。

……

季清鸢同宋听澜一道走出了西城门时,茶摊已经远远消失在高高的城墙后。

季清鸢挽起袖子,白皙的手臂上,腕骨上方三寸,几道淡红的抓痕长长地蜿蜒,在雪白的肌肤上尤为明显。

那茶摊的小女孩眼神清澈,自她踏进茶摊来便一直偷偷看她怀里的猫。

一个人的气质做不得假,季清鸢确认那女孩可以托付,又见过那女孩的父母,也就是开着茶摊的夫妇。

朴实的夫妻支持自己的女儿,对黑猫也没有偏见,季清鸢心中已做出了选择,正小心翼翼将黑猫抱给那小女孩,一向乖巧温驯的黑猫却突然躁动,死死抱着她的手臂。

锋利的爪子甚至勾入衣袍,刺在她衣下的手臂上。

细微的疼痛让她轻轻地“嘶”了一声,那黑猫才松了些力气,她便一边哄一边将那黑猫抱过去,如此才终于托付成功。

她哄了许多话,诸如要它乖一点要它放心以后会回来找它的话都说了个遍,黑猫却在入了那女孩的怀抱后便沉默下来。

一动不动,只一双宝石般漂亮的猫瞳直勾勾盯着她。

季清鸢以为它是不舍,摸了摸它的头,又和小女孩最后交待几句,把药和银两一同塞给了茶摊夫妇,才离开茶摊。

而在此过程,那黑猫不曾再闹腾。

季清鸢松了口气,放下心来,便和宋听澜一起,向北而行。

元和北上,得先过江陵,才能到达极北之地魔域。

虽远了些,不过以二人如今的修为,一日再半日,便能抵达。

夜色渐深时,二人已到了元和与江陵边陲。

越往北,越是寒冷,此处又为边陲之地,荒郊野外,人烟稀少,更别提能有落脚的客栈。

二人随便落在荒林里,生了火,便围坐在火堆边。

季清鸢靠着树坐着,手里握着罗盘,她低头看了眼,定星针还是直直指着北边。

“阿鸢。”

季清鸢转头,便见宋听澜坐在她身旁,暖色的火光打在他的发丝和高挺的鼻梁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极其温柔俊美的模样,唯独眼底却漾着几分躁。

二人坐得很近,散落在地的衣袍都叠在一起,皆是雪一样出尘瞩目的白。

他轻声道:“你答应过我的话…”

“我知道。”季清鸢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气,冷气直直入了肺,很能让人清醒。

火堆烧的滋滋,不时发出几声燃烧的噼啪声,季清鸢重复了一遍在茶摊时答应过他的话:“我答应你,我不入魔域,只在外面等你。”

宋听澜轻轻“嗯”了一声,又道:“就在江陵等我,好不好?”

只要她靠近魔域,他都是不安的。

季清鸢知道他的不安来源于何处,根本狠不下心拒绝他,犹豫几瞬,还是点头:“好。”

“不过,倘若你遇险,一定要用虚空石传唤我。”

“若境况危险,不必再管残卷,一切以师兄的安全为上。”

宋听澜眼底的几分不安和躁意散去,他抬头,原本垂落在腿上的手忽地抓住她的手。

季清鸢一怔,被握住的手动了动,还没来得及要挣开,就见他展颜一笑,如风消雪融:“好。”

如今还没有男女之情也罢,他的阿鸢在意他,心里有他,那这份情迟早也会变成男女之情。

天蒙蒙亮时,二人便启程继续赶路。

江陵城郭高耸,人声鼎沸如潮。

二人甫入城门,正循着客栈招幌前行,一位玄袍白须的老者便忽地自人群中挤出,惊喜拦路。

“宋剑首!”那老者拱手,笑意满面,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百年未见,宋剑首剑气更胜往昔!今日得遇,真乃机缘!”

宋听澜略显冷淡地颔首,身形如青松微侧,不着痕迹地将季清鸢护于身后影中,白袍袖角拂过,隔开外界探询。

“缎长老。”他声线平直,疏离如常。

缎长老目光自然滑向宋听澜身后那抹素白身影。

宋听澜挡得太快,他未来得及看清那人的面目,娇小的身子就被宋听澜遮了个严严实实,不过依稀可见长发和纤细的身姿,当是位女子。

清心寡欲冷淡疏离的剑道第一人宋听澜,竟与一个女子相伴,还将人藏的严严实实的?

他眼中探究之色更浓:“这位仙子气度不凡,不知……”

“碧水宫的道友。”宋听澜极快地截断话头,话语简洁如冰棱相击,目光确已越过老者肩头,落定前方客栈匾额。

“要事缠身,不便叙旧,先行一步,告辞了。”

话音未落,他已引着季清鸢绕开老者,步履沉稳,径直踏入客栈门内,将外界的喧嚣与探究目光彻底隔绝。

墨长老望着二人消失的背影,尤其在那素白裙裾隐入门扉的刹那,捻着雪白的长须摇头,带着几分不解的感慨,转身离去。

这位宋剑首性情如此,也没什么奇怪的,不过此次竟然与一个女子如此亲密……

季清鸢跟着宋听澜,看着他定了一间上房,二人进了屋关了门,她才出声:“刚刚那人是谁?”

“天机门的缎不休长老,以锻剑之术闻名九洲。”宋听澜一边给她一边解释,“百年前,我曾找过他。”

“为何找他?”

宋听澜这性子,不像是会主动拜访别人的。

宋听澜轻描淡写:“我想让他帮我重锻一把剑,不过没成功。”

季清鸢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你找他锻得…是月凝?”

月凝剑是她的本命剑,品级算不得顶级,没有星痕那般有神性,在她魂魄离开九洲大陆后,便自毁了。

自毁的灵剑,修复的可能性极其小。

她重回九洲大陆在碧水宫初遇宋听澜的时候,他腰间便挂着两把剑,不过在拆穿她身份后,大抵是怕她伤心,他便没有把那把破损不堪的月凝剑一直挂在腰间了。

宋听澜将茶杯推到她身前,只轻轻点了点头:“是。”

季清鸢一时说不出话来,宋听澜却继续嘱咐道:“这客栈附近鲜少有修士,阿鸢先在此处落脚。”

这地方离天机门还有不小的距离,这也是宋听澜稍稍放心的地方。

虽然江岫白并不常在天机门,但宋听澜到底还是想防着些,毕竟这人的狼子野心,他都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