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濠江的市井烟火里,程致远和王秋梅的关系,确实悄然发生着变化。
这份感情越是温暖,王秋梅内心的挣扎就越是剧烈。
新店扩张的工程顺利启动,程致远依然留在濠江。
他不再是那个与猪扒包店格格不入的“西装先生”。
而是能熟练地帮荣叔核对进货单、甚至能系上围裙在高峰期搭把手的“程仔”。
他与王秋梅之间的默契也与日俱增,一个眼神便能会意,一举一动都透着难以言喻的熟稔。
王秋梅的阁楼,成了两人心照不宣的“小家”。
程致远添置了柔软的地毯,防着她夜里起身着凉。
王秋梅则摸清了他的口味,早餐的猪扒包总会为他多煎一会儿,更显酥脆。
夜深人静时,他们会挤在狭小的沙发上,看着濠江的夜景,分享着彼此过往人生中那些不为人知的琐碎。
程致远会说起商业谈判中的疲惫与孤独,王秋梅则会谈起紫妍小时候的趣事。
眼神温柔,却也总在提及女儿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
这份平静的温暖,却让王秋梅内心的负罪感与日俱增。
白天,当她看着程致远在店里忙碌的挺拔身影,一种近乎骄傲的满足感会油然而生。
但每当与女儿紫妍视频,看到屏幕那端女儿毫无芥蒂的笑脸。
关切地问着“妈,你和致远在那边一切都好吗?”时。
那股满足感便会迅速被潮水般的羞愧淹没。
她开始频繁地走神,揉面时会突然停下,盯着自己粗糙的双手发呆。
“我这是在做什么?
我是紫妍的妈妈啊……
我怎么能……”。
这个念头像一根尖锐的刺,时时扎着她的心。
程致远越是优秀,对她越是体贴,这份自责就越是深重。
她觉得自己像一个卑劣的小偷,窃取了本应属于女儿的珍宝。
有时候,感情真的是无法抑制的。
它会不受控制地生长,越是压抑,反弹得就越是猛烈。
一次,王秋梅在清理程致远换下的西装时。
无意摸到他内袋里一张紫妍的大头贴照片。
照片上的女儿笑得青春飞扬。
那一刻,王秋梅如遭雷击,所有伪装的平静瞬间瓦解。
她瘫坐在椅子上,泪水无声地滑落,浸湿了衣襟。
程致远回来时,看到她红肿的双眼,心头一紧,立刻上前将她拥入怀中。
“秋梅,怎么了?”。
王秋梅猛地推开他,声音带着哭腔和前所未有的激动。
“你别碰我!
程致远,我们不能再这样了!
我是紫妍的妈妈,你是她的……
我们这样是不对的!
要是让紫妍知道,她该怎么办?
我……我这是在造孽啊!”。
程致远没有强行靠近,只是深深地看着她,目光里有痛楚,但更多的是理解和坚定。
“秋梅,看着我。
感情的发生,很多时候是身不由己的,就像心失去了控制。
我对紫妍,是责任和承诺。
但对你是……”。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清晰。
“是看到一个叫王秋梅的女人。
她的坚强。
她的善良。
她的一切,让我心疼。
让我想不顾一切地留在她身边。”
“可我们差了那么多!
我还是个……”。
王秋梅泣不成声。
“年龄、身份,这些真的那么重要吗?”。
程致远打断她。
“在我眼里,你只是你。
这份爱意无法言喻,却早已与血脉相连,成为生命的一部分。
如果我们在一起是错的,那为什么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才感觉心是满的?”。
他的话语像一把钥匙,试图打开她心中的枷锁。
王秋梅望着他,在他深邃的眼眸里,她看到了不容置疑的真诚和那份让她无力抗拒的深情。
理智告诉她应该继续推开他,但情感上,她却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无法挣脱这份深深的羁绊。
那晚,王秋梅在程致远的怀抱中慢慢平静下来。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
只是静静地拥着她,一下下轻拍着她的背,像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王秋梅看来,这份宁静美好得如同偷来的时光。
“致远!”。
她终于轻声开口,带着浓重的鼻音。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很坏。”
“不,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程致远吻了吻她的发顶,“别用世俗的框架来困住我们自己。
这份感情是真实的,就够了。”
王秋梅知道,问题远未解决,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鸿沟依然深不见底。
但对未来的恐惧,此刻败给了对当下温暖的贪恋。
她向这份无法抑制的情感妥协了,将自己更深地埋进他的怀抱,仿佛这里是能躲避一切风雨的港湾。
然而,两人都心知肚明,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汹涌。
如何面对魏紫妍,将是他们必须共同跨越的最大难关。
而此刻的温馨,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短暂的宁静。
半个月后。
一通电话来得猝不及防,像一块巨石投入看似平静的湖面。
瞬间打破了濠江小巷里勉强维持的温情假象。
当时,程致远正系着一条与周身气度格格不入的围裙。
笨拙地跟着王秋梅学揉面,窗外是濠江特有的、湿漉漉的午后阳光。
王秋梅看着他沾满面粉的修长手指,嘴角不自觉地噙着一抹浅笑。
这些日子,这个闯入她生活的年轻男人。
以一种近乎笨拙却无比坚定的姿态,试图融入她这片狼藉的现实。
她不是没有动摇。
只是那份深重的、对女儿魏紫妍的愧疚,像一根无形的绳索,时刻勒紧她刚刚复苏的心。
尖锐的手机铃声划破了这份宁静。
程致远皱了皱眉,似乎不满这难得的时光被打扰。
他掏出手机,当看到屏幕上闪烁的名字“殷娇”时,神色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瞥了王秋梅一眼,才按下了接听键。
“喂?”。
电话那头传来的,不是惯常的冷静甚至略带疏离的女声。
而是一种带着哭腔、惊慌失措甚至有些歇斯底里的尖锐语调。
“程致远!
你快回来!
立刻!
马上!”。
程致远的心猛地一沉,印象里,殷娇即便在天大的事情面前,也极少如此失态。
“怎么了?
慢慢说。”
他试图让声音保持平稳,但一种不祥的预感已经攫住了他。
“兴兴……我们的儿子,在幼儿园被人欺负了!”。
殷娇的声音因为愤怒和心疼而颤抖。
“好几个大班的孩子围着他推搡,说他……说他是没爸爸要的野种!
头发被扯掉了一撮,额头也磕破了!
老师打电话来,说对方家长蛮横得很,根本不讲道理。
程致远,那是你儿子。
你必须回来给他撑腰!
现在!
立刻!”。
“什么?”。
程致远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额角青筋暴起。
儿子程兴,是他心尖上的肉。
是他和殷娇那段复杂关系里最纯净的结晶,也是他内心深处最柔软的角落。
他可以面对商场的腥风血雨而面不改色。
但听到儿子受欺负,一股狂暴的怒火直冲头顶,几乎要将他理智的弦烧断。
“哪个混蛋家的孩子?
老师是干什么吃的!”。
他低吼出声,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暴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