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陌生的意识强行挤入陆凡的脑海。它破碎、断续，每一个音节都承载着腐朽的重量。
“凡……凡人……”
“你……究竟……是谁……？”
这股意志带着一种能让万物枯萎的怨毒，盘踞在思维的深处。它来自一个过于古老的源头，其中混杂的混乱信息流，足以瞬间冲垮任何一个寻常修炼者的神魂。换作旁人，哪怕是那些站在修行顶点的化神修士，此刻恐怕早已七窍流血，神魂俱灭。
陆凡正准备回家的脚步停顿了一下。
他缓缓转过身，眉头微皱，看向那颗已经彻底石化、体积还在不断向内收缩的“魔神之心”。
他撇了撇嘴，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耐烦，像是在看一个赖在地上不肯起来的孩童。
“吵什么吵？”
“输了就安分点，有点强者的觉悟行不行？”
他的话音清晰，没有蕴含任何灵力，就是普普通通的说话声。
“……”
那道古老的意志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那份滔天的怨恨被这句过于平淡的问责给堵了回去，不上不下，让它凝聚起来的力量都出现了片刻的紊乱。
许久，那不甘的声音才再度响起，这一次的意念传递清晰了许多，也更加震怒。
“你……你究竟是谁？！你身上这股力量……不属于这个世界！你……你不是这个世界的生灵！”
“哦？眼力劲还不错嘛。”
陆凡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很认真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似乎真的在深入思考“我是谁”这个亘古的哲学命题。
他的视线在周围空旷的石化大地上扫了一圈，最终落回到那颗顽固的石头心脏上。
然后，他给出了一个他自认为非常精准，且完美契合当下情境的答案。
“我？”
陆凡伸出食指，先是点了点自己的胸口。
随即，他的手指又转向了那颗被符纸镇压住的石化心脏。
“我是来修水管的。”
他往前走了两步，蹲下身，平视着那颗石头。
“你，就是那个漏水的管子。”
“？？？”
魔神之心内的那道古老意志，彻底陷入了凝滞。所有的愤怒、不甘、惊疑，都在这一刻被一种前所未见的错愕所取代。
修……修水管的？
漏……漏水的管子？
它，古虚，初代魔神之一，是曾让诸界颤栗、令上古仙佛都束手无策的禁忌存在。它的名字本身就是毁灭与吞噬的代名词。
可现在，在这个它连来历都无法看穿的怪物口中，自己竟然……成了一个……漏水的管子？！
这已经不是羞辱了。这是一种从根本上，对它存在意义的彻底消解。
“你……你敢……！”
古虚残存的意志凝聚成一股精神冲击，朝着陆凡的方向猛然爆发。
然而，那股足以撕裂空间的怒火，在触碰到陆凡身前一寸的距离时，便无声无息地消散了，连一丝空气的涟tA都未能引起。
“行了行行了。”
陆凡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块石头。
“知道了，知道了，你很牛逼，你毁天灭地，你战绩辉煌。这些我都没兴趣听。”
“总之，你现在，就是个被堵上了的、漏水的管子。你只需要记住这一点就行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所以呢，以后，就安安静静地，当一个好管子，行吗？别再漏水了，不然……下次我可能就不是‘堵’，而是直接把你，连同这个‘化粪池’，一起给拆了。”
说完这番话，他便真的不再理会那道已经濒临崩溃的魔神意志。
陆凡环顾四周，这片被他“净化”过的魔渊大地，入眼皆是光秃秃的焦岩和干涸的血色泥土，无数坑洞与裂谷纵横交错，地表反射着一种死气沉沉的暗光。
“唉，施工完毕，还得帮甲方把工地环境也给美化一下。我可真是个良心商家。”
陆凡嘴里嘟囔着，再次从系统商城里，兑换了一件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小商品”。
一枚种子出现在他的掌心。
它通体呈现一种温润的浅绿色，表面没有任何奇异的纹路，只有微弱的光晕在其核心处缓缓脉动。
【商品名称：世界树的祝福·草籽（美化版）】
【效果：在任何贫瘠之地，都能迅速生长，覆盖地表，并少量改善土壤环境。】
【售价：1000声望点。（友情价）】
他将这枚草籽托在指尖，对着脚下的地面，轻轻一弹。
种子落入焦黑的泥土中，悄无声息。
一息之后，无法言喻的奇迹发生了。
一株嫩绿的草芽破土而出，它的生长速度肉眼可见。紧接着，是第二株、第三株……成千上万的草芽从坚硬的地面钻出。
以陆凡的落脚点为圆心，一片生命的绿色浪潮，开始向着魔渊的四面八方疯狂席卷！
那不是缓慢的蔓延，而是一场无声的奔涌。绿色的地毯覆盖了丑陋的坑洞，吞噬了干涸的裂谷，将那些残留的魔物骸骨与破碎的兵刃一同掩埋。一阵阵细密的、植物生长时发出的沙沙声汇聚在一起，成了这片死寂空间中唯一的声音。
空气中那股陈腐的、带着血腥与硫磺气息的味道，正在被一种清新的泥土与草叶的芬芳迅速取代。
这片绿色的扩张，速度超越了奔马，甚至快过了飞行的法器。
不过短短一炷香的时间。
整个永夜魔渊，这片曾经被誉为不毛之地的血肉泥潭，彻底变了模样。
它成了一片一望无际的翠绿草原。微风拂过，绿草起伏，荡漾开层层叠叠的波浪。更有一些不知名的白色小野花在草丛间悄然绽放，随着风轻轻摇曳，为这片新生的大地增添了几分恬静。
陆凡看着自己的杰作，满意地点了点头。
“嗯，这样看起来，就顺眼多了。工地现场，就是要干净整洁嘛。”
他拍了拍手，这次是真的准备回家了。
“好了，收工！”
他再次迈开脚步，身形在原地淡去，最终消失在这片被他强行从“地狱绘图”切换成“田园牧歌”的异次元空间。
广袤的草原上，只剩下那颗被封印在中央的石化心脏，孤零零地立在那里。风吹过，拂动着它身边的青草，也带走了那道古老意志最后的一点声息。它彻底沉默了，陷入了对“魔生”的终极怀疑之中。
……
镇魔长城，中军指挥所。
巨大的房间内落针可闻。
蒙骜和他手下的一众将领、阵法大师，全都像一尊尊雕塑，身体僵硬地围在那副巨大的战略沙盘旁。他们的眼睛死死盯着沙盘中央那片代表着永夜魔渊的区域，连眨眼这个动作都忘记了。
空气凝重得让人胸口发闷，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铅块的重量。
时间在这里流逝得异常缓慢。墙角的沙漏明明才落下薄薄一层，可对指挥所里的每一个人来说，都感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就在这时。
那副平平无奇的沙盘表面，毫无征兆地，如平静的水面投入石子般，荡漾开一圈圈透明的涟tA。
所有人的心脏都在这一刻提到了嗓子眼。
一道熟悉的身影，从中一步跨了出来，双脚平稳地落在了指挥所坚硬的石砖地面上。
正是陆凡。
他身上那件普通的工装外套一尘不染，只是衣角似乎还沾着一两点清晨的露水，空气中也随之飘来了一丝青草的芳香。
“总……总负责人！”
蒙骜是第一个做出反应的人。他猛地从沙盘边上弹开，因为动作过猛，差点撞翻了身后的椅子。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陆凡面前，嘴唇开合了几次，才发出嘶哑的声音。
“您……您回来了？！那……那‘工地’……”
陆凡抬手拍了拍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对着满脸紧张的蒙骜，露出了一个和煦的、非常专业的“乙方”笑容。
“嗯，回来了。”
他点了点头。
“幸不辱命。”
“源头已经堵上了，工地也清理干净了。下面，我们可以来谈一谈，关于‘拆迁’和‘重建’的具体方案了。”
陆凡的目光越过蒙骜的肩膀，望向墙上那副被他评价为“烂到家了”的镇魔大阵总图。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那张巨大的图纸。
“我们，先从预算开始，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