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时间，转瞬即逝。
兰州体育场，这座足以容纳十万人的巨大露天建筑，今日座无虚席。
体育场的结构极为奇特，主体由钢筋混凝土浇筑而成，呈现出一种简洁而充满力量感的工业美学。
巨大的环形看台上，人山人海，彩旗飘扬。
最靠近展台中心的贵宾席上，坐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的显要人物。
大唐的使节团居于首位，领头的是一名面容威严的中年宦官，他身旁则坐着一个锦衣玉袍的少年，正是当今皇帝李纯的长子，现任太子李桓。
李桓虽然年少，但在船山书院学业有成，一双眼睛极为灵动，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与身旁那名神情倨傲的宦官形成了鲜明对比。
吐蕃的代表团则由赞普赤德松赞的亲弟弟，一位地位尊崇的论钦陵率领。他面色阴沉，目光不时扫过身旁的王子藏玛，眼神中充满了审视与警惕。
回鹘保义可汗虽然被李唐的大军赶出了北方大草原，但他这次依然派来了自己的国相，一个精明干练的中年人。他正满脸堆笑地与身旁的阿巴斯王朝使臣，也就是马蒙的叔叔，一位大食总督交谈着，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言不由衷。
除此之外，南诏、天竺、甚至更遥远的拜占庭帝国，都派来了使者或商团代表。
他们聚集在这里，目的只有一个——亲眼见证那个传说中，由神明赐予西北王的力量，究竟是何等模样。
体育场的另一侧，则是西北大学堂的学子方阵。
王崇良、卢思明、慕容秋、杨文菁、林昭君等人赫然在列。他们穿着统一的深蓝色学子服，腰杆挺得笔直，脸上洋溢着自豪与骄傲。这里是他们的主场，他们是新文明的未来。
上午九时整，伴随着一阵雄壮激昂的军乐声，身穿一袭玄色亲王常服的李唐，在郭昕、郭钊、裴度、长孙玥、拓跋尼孜等一众文武核心的簇拥下，缓步走上了主席台。
他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对着下方黑压压的人群，平静地挥了挥手。
“轰！”
刹那间，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如同实质的音浪，席卷了整个体育场。
“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十万人的齐声呐喊，声震云霄，气吞山河。那股发自内心的狂热与崇拜，让贵宾席上的各国使节无不变色。
尤其是大唐皇子李桓，他小脸煞白，紧紧抓着座椅的扶手。
曾经在长安，他见过父皇接受百官朝拜，那场面虽然庄严肃穆，却远没有眼前这般震撼人心。这是一种近乎于信仰的狂热，一种可以将个人意志彻底融入集体洪流的恐怖力量。
李唐双手虚按，场内的欢呼声戛然而止，偌大的体育场瞬间落针可闻。
他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贵宾席上。
“诸位远道而来，本王不胜荣幸。”
李唐的声音通过高音喇叭，清晰地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今日，既是西北十年发展的成果展示，也是一场对未来的展望。本王不喜空谈，接下来，就请诸位亲眼看一看，由‘科学’与‘理性’浇灌出的文明之花，究竟是何等绚烂。”
说罢，他做了一个手势。
“第一项，轻武器展示！”
随着一声令下，体育场中央的巨大空地上，一队队身穿墨绿色作战服，手持造型奇特的黑色铁管的士兵，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跑步入场。
他们正是装备了最新“雷神”二型半自动步枪的王府卫队。
在军官的口令下，士兵们迅速组成三段射击阵列。
在他们对面三百步外，竖立着一排排厚重的木靶，木靶后面，还叠放着数层铁甲。
“举枪！”
“开火！”
“砰砰砰砰砰——！”
没有黑云蔽日的烟雾，只有一连串密集如爆豆般的清脆枪响。
在各国使节惊骇欲绝的目光中，三百步外的靶子群，如同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摧毁。坚硬的木靶被撕裂，后面的铁甲被洞穿，木屑与铁片四处飞溅，场面骇人至极。
“这……这是什么妖法？！”大唐使节团的宦官失声尖叫起来。
三百步！
寻常弓箭的有效射程不过百步，最精锐的神臂弓，也不过一百五十步。
而这种名为“步枪”的武器，竟然能在三百步外，轻易击穿铁甲！这还怎么打？
吐蕃论钦陵的脸色变得铁青。
他带来的使节团中，就有吐蕃自己仿制的燧发枪工匠。他们费尽心机，最好的成品射程也不过八十步，而且炸膛率极高。可眼前的景象，彻底击碎了他们的骄傲。
“半自动……连续击发……弹匣供弹……”
马蒙的嘴里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他看懂了，他看懂了这种武器领先他们阿巴斯工匠整整一个时代的原理。这已经不是战术层面的优势，这是文明层面的碾压！
然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第二项，重火力展示！”
伴随着地面的轻微震动，十二门造型狰狞的青铜巨炮，被四轮卡车缓缓拖拽入场。它们就是“毁灭者”一型105毫米榴弹炮。
在炮兵们的熟练操作下，炮口被调整到一个高高扬起的角度。
“目标，五公里外，一号靶区！三发急速射，放！”
“轰！轰！轰！”
十二门火炮同时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巨大的后坐力让炮身猛地向后一挫。炮弹带着刺耳的尖啸，划破长空，飞向远方。
体育场主席台后方的巨大光幕上，清晰地显示出五公里外靶区的实时画面——那是一片用土石垒砌的模拟城墙。
几秒钟后，所有人都通过光幕，看到了让他们永生难忘的一幕。
一团团橘红色的火焰，在那片模拟城墙上接二连三地炸开。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将数吨重的土石像玩具一样抛向天空。硝烟散去，那段原本坚固的城墙，已经变成了一片狼藉的废墟。
死寂。
整个体育场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大脑都停止了思考，他们张着嘴，瞪大了眼睛，如同看到了世界末日。
五公里！那是十里之遥！
什么样的力量，能将毁灭性的打击，投送到十里之外？这是人力所能企及的吗？
大唐皇子李桓的小手，已经将座椅扶手捏得发白，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失去了血色。
他想起了史书上记载的攻城战，将士们用血肉之躯去填平护城河，用云梯和性命去攀登城墙。可是在这种武器面前，天下间还有任何坚固的城池吗？
吐蕃论钦陵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他不是害怕，而是愤怒，一种源于无力感的愤怒。
他终于明白，为何十年前，吐蕃数十万大军会在西北全线溃败。
他们不是输给了唐军，而是输给了另一个时代的魔神！
“这……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波斯使臣面如死灰，不断地摇着头。他们带来的蒸汽冲床，在不久前还被他们视为国之重器，可与眼前这毁天灭地的力量相比，简直就是孩童的玩具。
就在众人还沉浸在无尽的震撼中时，一阵巨大的引擎轰鸣声，从天际传来。
所有人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只见三个遮天蔽日的巨大阴影，正从云层中缓缓降下。
那是由银灰色的金属蒙皮包裹的巨大纺锤形船体，船体下方是数个巨大的螺旋桨在高速旋转，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船体的两侧，挂载着一排排黑洞洞的发射巢和机炮炮塔，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黑鹰”武装飞艇！
当这三艘如同来自异世界的空中巨舰，悬停在体育场上空百米处时，那种无与伦比的压迫感，让场内每一个人都感到了发自灵魂深处的窒息。
阳光被遮蔽，大地被阴影笼罩。
仿佛神明降临，审判众生。
李唐缓缓站起身，走到主席台的最前方。
他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这三艘空中霸主。
他的声音，再次通过扩音法器，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如同最终的宣判：
“现在，诸位还认为，固守着那些腐朽的过去，有意义吗？”
“现在，你们是否愿意，与我一同，去开创一个全新的世界？”
没有人回答。
因为在绝对的技术碾压面前，在足以抹平一切的反抗力量面前，所有的阴谋、所有的算计、所有的固执，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李桓呆呆地望着天空中的钢铁巨兽，又看了看主席台上那个如同神只般的身影。他忽然想起了来兰州之前他跟父皇进行的视频通话。
“桓儿，去替朕去看一看，去亲眼看一看，李唐的西北，现在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然后告诉朕，我李氏的天下，还能坐多久……”
现在，李桓有了答案。
他转过头，看向身边那名早已面无人色的宦官，用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平静语气，一字一顿地说道：
“现在就可以回禀父皇了，大唐……当迁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