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思明长叹一声，对着王崇良拱了拱手，心悦诚服地说道：
“崇良兄，是我想得左了。王爷此举，非是为制造分裂，而是为实现真正的‘融合’。以‘贡献’定地位，以‘认同’分敌我。
如此一来，出身、种族皆成虚妄，唯有拥抱新学，投身建设，方为正途。这才是真正的不拘一格降人才，是远超汉唐以来‘察举’、‘科举’的阳谋大略啊！”
王崇良微微颔首，正色说道：
“正是此理。王爷这是在逼我们所有人，做出一个选择。是选择固步自封，抱着腐朽的旧思想，最终被新时代的浪潮所淘汰？还是选择彻底斩断过去的枷锁，全身心地融入到这场前所未有的伟大变革中来？”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深邃而悠远。
“诸位，不要把眼光局限在小小的西北。王爷的雄心，又岂是这河西一隅之地所能容纳的？这场大辩论，不仅仅是西北内部的自我净化，更是为未来……为整个天下，树立一个新的价值标杆！今日我们所辩论的一切，都将成为日后新秩序的基石。”
“所以，我辈学子，当仁不让！我们不仅要辩，而且要大辩、特辩！要通过这场辩论，明辨是非，统一思想，将那些真正的害群之马揪出来，更要向殿下，向全天下，展现出我们这一代新学子的决心与担当！”
王崇良的声音在辩论堂内回荡，充满了激情与力量。
原本还人心惶惶的学子们，此刻眼神中已经燃起了熊熊的火焰。
他们终于明白了西北王李唐的良苦用心。
这哪里是什么审查，这分明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是一次彻底与过去划清界限，在新世界里证明自己价值的机会！
“我明白了！出身不能选择，但道路可以选择！我藏玛，愿为西北效死！”
吐蕃王子藏玛第一个高声喊道，声音洪亮，掷地有声。
“说得好！我马蒙，虽是天方贵胄，但更愿做新文明的学徒！”
阿拉伯王子马蒙也站了起来，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我慕容秋，愿为殿下执掌利刃，荡平一切腐朽！”
吐谷浑少年慕容秋虽然话不多，但眼神中的坚定足以说明一切。
一时间，群情响应，气氛达到了顶峰。
王崇良满意地看着这一切，但他心中却比任何人都要清醒。
他知道，这仅仅是一个开始。真正的风暴，还在后面。
他瞥了一眼静静坐在角落里，从始至终一言不发，只是默默记录着什么的几名王府书记官，心中了然。
王爷，根本就没打算处理他堂兄王崇文和卢思明等人，甚至没打算处理藏玛和马蒙。
殿下要的，就是他们这些“聪明人”站出来，将他的意图，清晰地、准确地、毫不妥协地传递给每一个人。
通过他们的口，完成一次思想的动员与筛选。
那些真正心怀叵测，又或者冥顽不灵的人，在这样的大势面前，要么为了自保而变得更加激进，从而暴露自己；要么就只能选择沉默，被边缘化，最终悄无声息地被淘汰。
好一招“阳谋”！
好一招“借力打力”！
王崇良不禁在心中暗暗赞叹。
他甚至能够想象，此刻的西北王李唐，正坐在某个地方，通过某种他们无法理解的“仙术”（监控设备），微笑着注视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
兰州，西北王府。
巨大的落地窗前，李唐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静静地看着面前光幕上显示的大学堂辩论场景。
光幕的画面清晰无比，连王崇良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都尽收眼底。
他身旁，站着一位身穿素色修身汉服，身材高挑，面容绝美的回纥少女。
她正是李唐的第一个学生，科技教的实际掌控者之一，药罗葛·娜扎。
她原本在南昭王国传教，却因为女子大学的这次活动而被李唐特意召回。
“老师，一切尽在您的掌握之中。”
娜扎的声音清脆悦耳，娇声说道：“王崇良果然没有让您失望，比那个王崇文的城府深多了。他完美地解读了您的意图，并成功引导了舆论。”
李唐抿了一口清茶，淡淡地说道：
“王崇良是个精明角色，他知道怎么做对他，对太原王氏最有利。世家子弟，审时度势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他越是卖力地为我摇旗呐喊，就越能证明他已经将自己的家族，与西北这艘战船，彻底绑定在了一起。”
“那王崇文和卢思明呢？”娜扎好奇地问。
“王崇文和卢思明代表的是另一种人，是那些心怀故国，讲究传统道义的旧式士大夫。”
李唐的眼神变得深邃，缓缓说道：
“他们有才华，有品德，但思想还没能完全转变过来。对这种人，不能强压，只能引导。王崇良的这番话，对他们的触动是最大的。只要他们能想通这一层，就能成为新秩序最坚定的维护者。因为他们的品格，决定了他们一旦认准一条路，就会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至于藏玛和马蒙……”
李唐笑了笑，语带玩味地笑道：
“他们是异邦的‘质子’，也是我插向吐蕃和阿巴斯王朝的‘楔子’。让他们在西北学习、成长，让他们亲身体验到新文明的强大，当他们未来回到自己的国度，继承权力之后，心中种下的这颗种子，总有一天会生根发芽。”
娜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对这些复杂的权谋博弈并不完全理解，但她只需要知道，老师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娜扎，让李虎准备一下。”李唐放下手中茶杯，转身说道。
“老师，有何吩咐？”
“辩论只是前菜，接下来，该上正餐了。”
李唐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呵呵笑道：
“通知下去，三天后，在兰州体育场，召开西北第一届‘科学技术博览会’。将我们最新研制的‘雷神’系列步枪、‘毁灭者’一型榴弹炮、‘黑鹰’武装飞艇，以及第二代‘神农’联合收割机，全部拉出去，公开展示！”
娜扎闻言，美眸中瞬间爆发出璀璨的光芒：
“老师，您是想……”
“对。”
李唐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腹黑的笑容，缓缓说道：
“思想的辩论，需要用钢铁的现实来加固。我要让所有人都亲眼看一看，他们所选择的未来，究竟有多么强大！我要让那些心怀不轨的苍蝇蚊虫，在绝对的技术碾压面前，感受到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与绝望！”
他走到巨大的沙盘前，沙盘上，大唐、吐蕃、阿巴斯的疆域犬牙交错，清晰可见。
他的手指，轻轻点在了大唐都城——长安的位置上。
“十年了，我们埋头种田，积蓄力量。长安的那位皇帝，恐怕已经把我这个‘西北王’，当成了一个只知道关起门来享乐的藩王了吧？”
“郭钊在兰州练兵，裴度在后方总揽全局，郭昕的安西军已经换装完毕，正在天山一线枕戈待旦。我们的拳头，已经足够硬了。”
“这场由学子们发起的思想净化，只是一个开始。它预示着，西北王府的战略重心，将从内部的‘整合与发展’，正式转向外部的‘扩张与输出’。”
“旧的秩序，已经腐朽不堪。新的文明，必将取而代之。”
李唐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传我的命令，博览会结束后，以王府的名义，正式向长安递交奏折。”
娜扎屏住了呼吸，等待着那句足以让整个天下为之震动的命令。
李唐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望向了遥远的东方。
“请皇帝陛下，迁都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