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离去后,一路持续往南前行,可行程越来越慢。
阿榆如今身具妖气与妖骨,已然是半妖之身,倘若再有妖丹,便是真正的妖,可修行。
她好奇自己近来为何变得不仅力气大增,五官敏锐,还对师缡和江小黎总有一种食物般的欲望。
阿努欲言,江小黎极力反止,就怕她知晓自己已是半妖,亢奋得妖性大发,非得将他们吃了不可。重要的是,她若此时知晓邱夜安排的一切,哪还能坦然接受?
阿努也是发愁,他此行志不在纳日神珠,而是阿榆的内丹。
阿榆的内丹在上诛仙台时便已丢失,他已打听到当初天牢看守她的天兵所在之地,那人在阿榆被诛之后便失踪了,定是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邱夜那羊皮图卷接下来的行程水分会比较大,阿榆早晚会怀疑,特别是今日,他们依据图卷来到一个村子,偷偷摸至藏宝之处,却发现竟是个鸡窝。
阿榆不信,直到与老母鸡一番大战后,将整个鸡窝摸了个遍,只找到一枚尚有余温的鸡蛋。
众人一身鸡毛,被那家主人喊了全村的人追得跑出村子十里路远,阿榆气得扔了图卷,要回去找邱夜算账。
江小黎小白手都贡献出来了,让她随便啃,众人连哄带骗的,还是一把没拉住,她瞬间没了影。
阿努急的要返回万枯山时,阿榆回来了,手里拎着与她大战三百回合的那只老母鸡。
江小黎一直好奇,为何阿榆还未修炼便会了瞬移之术。
阿努说,别人最初修的都是御剑飞行,因为他家小姐恐高,便将那瞬移之术练的如火纯青,所以纵使现在还未修炼法术,曾经的记忆成了下意识反应,便自通了。
师缡对阿努和阿榆的肢体接触一直醋味满天飞,可又只能憋着,一路也是没有好脸色。
阿榆“啊呜”一口咬断鸡脖子,然后舔着血唇,馋馋的望着师缡和江小黎,吓得俩人二话不说,扭头就跑。
俩人嗷嗷叫跑了老远,阿榆瞬移到跟前,然后放了他们再追,玩得不亦乐乎,最后用胳膊一边夹了一个脑袋,笑得疯魔一般押俩人回来。
阿努哭笑不得,坐着观望被欺负的红了脸的师缡和白了脸的江小黎,平时最爱看热闹的小缦,只是冷淡地蹲地上生火,杀鸡拔毛。
她知道,小姐还是曾经善良的小姐,这鸡是她给姑爷补身子用的,从火神镇出来,他气色一直不好。
隐于林中的那人,满眼鄙夷与嫌恶望着阿榆,冷冷道:
“努哥哥心心念念寻了你一千六百年,风餐露宿,吃尽苦头,你却如此粗鄙轻浮下贱,连他的手指头都配不上!”
话音刚落,白虹剑飞向她的咽喉,见是她,登时顿住。
看到那个戴着白色帷帽的女孩飞奔向阿努时,阿榆嬉笑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白灵喊着“努哥哥”,直扑向阿努怀里。
她本就与阿榆有六分相似,又加上这活泼可爱的模样,远远望去,可不就是又一个榆小钱儿,师缡和江小黎看的一怔。
阿努下意识地扶住她的胳膊,避免她扑进怀里,“藏在那后面做什么,害我差点误伤你!”
“努哥哥忘了,白虹与我相熟,不会伤我!”白灵儿笑得得意。
闻言,阿努只觉后背发冷,回头看向阿榆时,对上了她那要杀人的眼神。
白灵儿笑得娇俏妩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连忙故作端庄,对着阿榆屈膝行礼,声音娇柔。
“灵儿见过姐姐,姐姐此行可还顺利安好?”
刚刚还装作看不到她,与阿努那般亲昵,分明是故意挑衅,现在却又装出这副知书达理的样子,真是恶心至极!
阿榆冷哼一声,理也不理,朝火堆旁的小缦走去,脚步重重地踩踏在地上,发泄着心中不满。
众人围着火堆,准备吃晚饭。
阿努独自坐在一块长石上,白灵儿过去跟他坐一起。
白灵儿开心的像只小鸟,叽叽喳喳和每个人都交谈甚欢,大家被她的可爱风趣逗笑,她趁机跟大家普及她与阿努的缘分,似是在宣告某种主权。
原来,他们是在一千年多前,阿努寻找阿榆路上相遇。灵儿被仇家追杀濒死,他出手相救,后来到白帝身边侍候,得帝君垂青,被认作了义女。
此时的阿榆冷漠安静,完全不像平时的她。
坐在阴暗的角落,她安静的像在万枯山石庙里一千六百年的夜晚,孤冷的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声。
师缡拱手,“原来是青丘帝姬,多有冒昧!”
闻言,阿榆猛然抬头,震惊望向师缡。
他不介意她是妖吗?他不是最恨妖族吗?不对,因为她已修仙,她说了她已是仙身……
是否,我有了仙籍,你便也会接纳我?
突然想到什么,阿榆眼里的悲伤将夜色染的漆黑一片。
原来,阿努你们相伴了千年,这一千年,你们有欢声笑语,鸟语花香,有晨光雨露,有炊烟袅袅,有繁华凡间,有彼此依偎,而我……
师缡犹豫一二,继续问,“那你是否也认识阿鱼的姐姐,阿榆?”
白灵儿满眼迷惑,看向阿努。
怎么两个阿榆?或者,他还不知阿榆身份是青丘帝姬?
白灵儿朱唇微启,被阿努用鸡腿塞住嘴巴。
“她不认识!”
白灵儿看到阿努面有愠色,识趣的闭了嘴,阿努警告过她,不准说出阿榆小缦他们是妖族的身份。
小缦见小姐不开心,一直杀气腾腾的瞪着白灵儿,她刚烤好的鸡,白灵儿撕了一个鸡翅递给了阿努。
小缦走过去弯腰抢了鸡翅,一屁股坐在他俩中间,硬是将白灵儿挤倒在旁边草地上。
“你——”白灵儿气鼓鼓的站起来,怒指着小缦,硬将嘴里的话憋进去了。
小缦未理她,将手里的鸡翅给阿努,“小姐最爱吃这个,你给她送去!”
“偷来的,我才不爱吃!”白灵儿小声嘟囔着。
“我家小姐留了钱的,你想吃自个儿买去!”白瞪着眼,小缦准头对着白灵儿,粗着嗓子吼了过去,口水喷了她一脸。
阿努笑着接过,送到阿榆身边,眼前又一根鸡翅递了过去。
阿榆接了师缡手里的鸡翅,上面涂了蜂蜜和蒜汁,她深深的望了他一眼。
他怎会知道我喜欢这样吃?
看阿榆吃得香滋滋,师缡黯然神伤。
在万枯村时,阿榆说,这是整只鸡身上最好吃的部分,而如今,她再也吃不到了……
阿努失落,拿着鸡翅回去加了蜂蜜和蒜汁,上火烤了烤,刚烤好,却被白灵儿抢了去。
小缦趴上去咬了一口,白灵儿气的冒烟,转头向阿努撒娇,“努哥哥,你看她,老是欺负我!”
阿努笑道,“我再给你烤。”
“哪还有鸡翅?我只要鸡翅,你知道灵儿最喜欢吃鸡翅了!”
小缦上去撕了鸡屁股,直接塞进白灵儿嘴里。
阿榆“噗嗤”一声,笑喷了嘴里的百花甜水。
白灵儿直接愣住,完后“哇啦”一声哭着扑进阿努怀里。
“你看她,这般欺负我,是不是因为我抢了君父对姐姐……”
“小缦!”阿努大喝一声,“过分了,快向灵儿道歉!”
“就她,也配?”小缦扭头就走,理都不理。
阿榆一怔,心中一痛。
阿努,你看不出她的心机吗?何时你也开始向着外人了?
阿努转头看到阿榆眼中的落寞和失望,甚至悲伤,心中也是一痛,可若他不这般,白灵儿便要道出阿榆的身份。
见阿努望着阿榆出神,白灵儿嘴巴凑近他耳边低语,神情妩媚,动作亲昵,语气却严厉冷肃。
“帝君屡次传信让你回去,为何不回?”
阿努未答,只是低头把玩手里的树枝。
“前面就是鲛海,帝君知晓你会去查自己身世,他说,你若执意如此,恐怕会引得天界注意,到时,她的行踪恐怕就……”
阿努猛然抬头,死死盯着她,满眼杀气。
白灵儿从未见过阿努如此狠戾,身子不由得一颤,眼神躲避,“孰轻孰重你自己考量,我也只是替君父传话。”
狠狠折断手里的树枝,一把扔进火堆里,阿努转身打开手边的包袱,从里面掏出两坛百花酒,打开尝了一口,然后起身给了阿榆。
阿榆一怔,也未言语。前几日她就嚷着要喝这酒,阿努不让,说她喝多了又撒酒疯,耽误行程。
其实,此酒入口酸甜爽滑,很适合现在微热的天气喝,而度数很低,就是邱夜为了防止某只小狐狸趁他不在的时候,酒醉欺负别的男人。
阿榆正值气闷,二话不说,拿起酒坛酒猛灌,阿努破天荒的没有阻止。
阿榆醉了,破天荒的没有哭、没有笑,也没有闹,而是安静的睡了。
待众人睡去,平日总是笑意盈盈的阿努,此刻心事重重,依靠着身后的石头而坐,望向搂着酒坛入睡的阿榆。
突然,阿榆醒来,眼神醉态迷离,起身呆呆的往前走,似在梦游,阿努未敢叫醒,便一直小心翼翼陪着她。
前面就是悬崖,阿努心提到了嗓子眼,阿榆突然停下来,蹲在地上对着一株野草挖啊挖。
“这颗好肥啊,包了包子肯定好吃!”
阿努看清那株是山野菜时,捂紧了嘴,瞬间泪目。
阿榆被抓前,答应给他做他最爱吃的山野菜包子,可那时秋末了,山菜难寻。
阿榆拔起一根塞进怀里,又继续往前挖,阿努正要伸手去拉她,一阵凉风吹来,她停了下来,紧紧抱着自己,望着眼前的一片漆黑。
“好冷……阿努,这里的夜,好冷好黑,我好害怕……你们为何还不来接我?”
阿努再也抑制不住,上前将她拥入怀里,哭得身体抽搐。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来晚了,阿努来晚了!”
“我来接你回家,我们再也不要分开,阿努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阿努臂弯紧了又紧,怀里瘦小的身体软弱无力,让他心疼的更恨自己为什么那次没有随她一起出门,就算阻止不了一切,最起码他可以陪她一起承受!
“前面就是鲛海了,阿榆怕水,可阿努不能继续陪在你身边……”
阿榆抬头,眼神迷离的望着他,“不要离开我!我不怕,不怕水,不怕高,我什么都不怕,就怕你们离开我!”
阿榆抽泣,“为什么?为什么连你也要背叛我,离弃我?就像他,亲手送我上诛仙台,却如珍如宝的疼一个半路捡来的野狐狸,为什么你们都要如此对我?为什么得到偏爱的那个永远不能是我?”
“不,阿努永生永世都不会背叛阿榆,阿努永生永世都只忠诚于属于阿榆一人!”
阿努抱紧了浑身颤抖的阿榆,待她稍微平静,双手小心翼翼捧起那张哭花的小脸,低头吻了上去。
一颗红蓝两道灵气萦绕的鲛珠从阿努丹田缓缓向上游走,从他口中渡到了阿榆口中。
他虽是水妖,但修火系法术,所以阿榆身体并不排斥,在他怀里酣然睡去。
“这样,阿努就可以永远陪在你身边了……”
“有了它,你再也不用怕水了。”
“前面就是鲛海,离家只有一步之遥,我知道帝君不是怕我到鲛海查出身世,而是以我们现在的能力,那人是我们无法抗衡的,我不能让你跟着我冒险,所以……杀母之仇,我可以暂时放弃,我只要你好……”
……
天亮了,阿榆呆坐在地上一个时辰没动,身上披着阿努的外衫,手里握着阿努留的信。
白灵儿走就走了,可阿努走了,小缦也走了。
阿努信上说,小缦病了,他带她回青丘治病,治好了就来找她。小缦最近确实不正常,阿榆信了,可为何不当面跟她告别呢?
江小黎说,若当面告别,小缦不得哭扯半天?她现在病得厉害,可不能大喜大悲!
阿努对小缦说,阿沁病的快死了,只有她能医治,小姐若是知道了肯定会伤心死,治好了阿沁就带她们来跟小姐汇合,小缦爽快的答应了。
其实,带走小缦是江小黎的主意,她身上的戾气愈发重,那道封印被涟月冰凌箭上的魔气伤得有了裂痕,现在就像一个烫手山芋,丢给青丘白老头是最好的选择。
青丘。
一路上,对小缦的挑衅,白灵儿一直隐忍,一直到了青丘,阿努去找白帝禀告,他刚离开,白灵儿开始还击。
她一巴掌抽在小缦脸上,力道极大,却不伤其表面。
“没有教养的奴才,主子也一样,偷鸡摸狗,与男人厮混,青丘有你们这样的低贱之人简直是奇耻大辱!”
小缦蹭去嘴角的血,朝白灵儿扬手就要打去。
白灵儿朝她身后瞥了一眼,“哎呦”一声顺势坐地上。
白哲进来看到这一幕,隔空一掌击向小缦,小缦猛然重重倒地。
心疼地拉起白灵儿,白哲满面怒气,“小小一个侍女,竟敢对帝姬动手,看来黛儿把你惯坏了!”
缓缓从地上爬起来,小缦朝地上啐一口带血的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