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大雪一连下了四五日，站在城楼上望出去，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姜昱和方京元两人在城楼上边走边说着北狄那边的情况。
方京元说道：“探子传回了消息，北狄那边这几日倒是很安静，我本以为他们会承受追击。”
姜昱摇了摇头道：“他们不会的，你看这积雪，大概能到人的大腿。他们怕我们在沿路设伏，不会轻举妄动的。胜利来之不易，他们可不想把好不容易提起来的士气，因为一时心急再给打没了。”
方京元笑了笑说道：“那倒是要好好感谢一番这雪了，最起码又给了我们几日准备的机会。”说完，他往之前埋了炸药的地方看了看，幸好他们埋的时候提前做好了防水措施，所有的炸药都裹上了厚厚的油布。否则，这雪一下，当真是白费工夫。
姜昱道：“只‘’可‘’惜‘’南‘’疆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也不知道那边怎么样了。”
雪白的有些刺眼，方京元有些不舒服地眯了眯双眼，呼出一口白气，开口道：“巫族向来神出鬼没，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也实属正常。听说皇上已经下了圣旨，号召所有大冶子民帮忙寻找巫族的踪迹？”
姜昱点了点头，“是，毕竟人多力量大。”顿了顿，又接着道：“护国大将军今日一早来了信，他们那边的形势也不容乐观。”
“夷月国开战了？”
姜昱摇了摇头，“若是真的打起来说不定倒还好一点。夷月国这次学聪明了，来阴的了。”
方京元不解地问道：“怎么说？”
“夷月国自知两国兵力悬殊，虽然也有那些怪物依仗，但毕竟数量少了许多。若是真刀明枪地开战，他们的胜算微乎其微。”
认真说起来，夷月国的国力还不如北狄。北狄好歹是草原上的国家，勉强算得上兵强马壮。夷月国地处极热之地，兵力不强也不多，向来安分守己。
若不是他们那儿连着好几年都有洪涝，生存日益艰难，也不会跟北狄搅和到一起，铤而走险。
北狄在北境列兵的第二日，夷月国就在南境安营扎寨了。
因此，他们二人和护国大将军兵分两路，各自抗敌。
也是因此兵力被分散开来，这才让北狄和夷月国觉得尚有希望。
“夷月国那些人仗着怪物们速度快，隔三差五地便到城里去制造些混乱，导致百姓们都人心惶惶的。虽然护国大将军已经派了士兵们在夜里巡狩，但效果不大。”
方京元摇了摇头，“护国大将军想必一定很憋屈吧。”
“可不是，信上写的大半都是牢骚话。”
姜昱想到前几日的事，问道：“听说你留在都城的暗卫都被阿霁打发到朔州来了？”
方京元闻言，无奈道：“是，来了几日了。”
姜昱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阿霁一定很生气。”
方京元抿唇不言，不想面对。
“所谓关心则乱，你们俩都想着对方，这是好事。”姜昱顿了顿又道，“只是这回你回去，恐怕没什么好果子吃吧？”
方京元认命道：“无论是好果子还是烂果子，我都受着便是。还是说大舅哥你有什么好法子？”
姜昱哼笑一声，“阿霁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能有什么好法子。再说了，我就算是真有什么好法子，还能跟你说？咱俩又不熟。”
嗯，是真的不熟。
方京元无语，不想再跟他讨论两人熟不熟的话题。
突然，方京元的脚步一顿，扭头看向姜昱，挑眉道：“夷月国的手段虽然不甚光彩，但确实有用。”
姜昱不明所以，“？？？”
方京元看向山的方向，“倒是给了我一些灵感。”
姜昱立刻便反应过来，“你想干什么？那些怪物刀枪不入，你可是肉体凡胎。而且，你跟那些怪物比什么？不行不行，上次已经让你胡来了一次，这次说什么也不行。”
方京元道：“太子殿下，我不是托大的人。我是有老婆孩子的人，没把握的事儿我是不干的。”
姜昱：“纵使你武功高强，我也不能让你孤身一人去北狄大营胡闹，太过危险。若是出了什么事，我这辈子都没脸见阿霁。”
见方京元还要说些什么，他直接抬手制止了他。
“行了，这是军令，你不用再说了。”
方京元皱眉，不死心地还要再说些什么，余光中突然瞥见一抹狼烟。
姜昱也发现了，“那是——北狄大军动了！？”
方京元立刻让最近的士兵敲响战鼓，全军备战。
姜昱皱眉道：“北狄安静了这么些天，雪刚停他们就打过来了，这是想来一招出其不意啊！”
“北狄这次来势汹汹，我们要做好艰苦奋战的准备！”
两人一边快速说着，一边去下了城楼，而后分头行动。
姜昱去议事堂召集将领，制定战术对策。
方京元则去换铠甲，召集士兵，列阵迎敌。
方正他们也都换上了战服，跟在他身后，听候他的号令。
只是看着身穿铠甲的自家公子，他的脑子里有一瞬的走神。
他想到刚刚，方泓揪着自己的衣领，让自己对天发誓，战场上绝不离开公子半步，时刻盯紧公子。
方泓为什么会这样？
他心里觉得这中间一定有什么问题，但事态紧急，也不是追问的时候，便将疑虑按了下去。
很快，李凡等人也来了。迅速跟方京元说了一遍方才姜昱制定的战术后，便各自领兵出发了。
李凡带着人从侧翼伏击包抄，方京元则带着大部分兵力正面迎敌。
北狄这次几乎可以说是倾巢而出，怪物们打前锋，普通士兵则在其后，两相配合之下，大冶的士兵一时被他们打的节节败退。
方京元带着人且战且退，直到退到了他们埋火药的地方。
他看准时机点燃了引线，爆炸声轰然响起。
一时之间，半空中洒落了许多断指残骸，天空中下起了红雨。
吉贞定没想到他们会事先设下埋伏，见状心下大惊。
大冶火器的威力他早有耳闻，如今一见，才知道果然名不虚传。
但好在怪物们本身就打的毫无章法，分散的比较开，粗略看过去，倒并没有太大的伤亡。且他们没有心智可言，便不会有害怕恐惧，见状也不知道停下，仍是一味地往前冲。
只是那些普通士兵们就遭了殃，被眼前的景象吓破了胆。看着方才还在跟自己并肩作战的战友顷刻间就被炸上了天，四分五裂地从半空中掉下来，散落一地，再无声息。
他们本能地向后退，却被打响的战鼓催促着、逼迫着向前。
吉贞定知道不能退，此时一退，必败无疑。
因此，他催动胯下的战马，率先向前。
“所有人不准后退！给我冲！”
方京元看着马背上的吉贞定，眼神狠厉，侧身躲过劈到自己眼前的长刀。将那人从马上拽下来，而后飞身上马，直冲他而去。
今日既然来了，总要留下点什么。
吉贞定跟面前这个看起来文弱不堪的小白脸过了几招，就知道自己此番轻敌了。
他不该莽撞地、不顾一切地冲到阵前，将自己暴露在人前。
三十多招之后，方京元将吉贞定踹下了马，一刀插在他的右肩。
吉贞定面色发白，勉强抬起右手抵抗，心里却知道自己此番怕是回不去了。
正觉得吾命休矣，却敏锐地发现，面前这个原本攻势凌厉的年轻人双眼突然失神了片刻。虽不知缘由，却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
因此，他迅速左手持刀，矮身躲过迎面而来的剑，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将手中的刀砍向了对面的人。
在锋利的刀刃即将砍在他肩膀的那一瞬，一把长剑斜刺过来，直接将自己手中的长刀挑飞出去。
与此同时，他吐了一大口鲜血，是被方京元的剑捅进了腹部。
方正一脚将吉贞定踹飞，随后紧挨着方京元急促地问道：“公子！您怎么了！？”
却并没有得到他的答复。
方正将冲到身前的几个北狄士兵解决掉之后，转身抓住方京元的肩膀，用力摇晃了几下。
“公子！公子？！”
就在刚才，方京元又没有了视力和听力。因此他现在听不到方正在叫他，也没有看到自己方才凭本能刺出的那一剑究竟是不是刺在了吉贞定身上。
随后他就感觉有什么人紧紧贴在了自己后背，他心下一松，知道是自己人。
又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抓着摇晃，不知道是方正还是方明，亦或只是其他暗卫中的一员，只开口道：“我没事。”
方正看着微微偏头眼神茫然的方京元，心下巨震，却不敢表现出什么，只将他牢牢护在自己身后。
并将食指递到嘴边，吹了一声绵长尖利的哨声。
很快，四散在周围抗敌的暗卫们迅速朝这边聚拢过来，将方京元团团围在中间。
北狄大营的方向突然有浓烟冒起，直冲云霄。
随后就听见北狄人的战鼓声变了，他们开始退兵。
这一战从天亮打到了天黑，地上的积雪被鲜血染红，又被尚带着余温的鲜血融化。
放眼望去，满地都是尸体，耳边充斥着哀嚎痛呼声。
方正顾不得其他，直接带着方京元先行撤回了城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