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州。
方京元正在房内给姜希微写家书。
战败的消息是一定会传进她耳朵里的,孕期容易多思,他少不得要在信中多宽慰疏导她一些。
只是这几日他都在跟李凡他们一起为下一仗做准备,没顾得上。
如今那些该挖的战壕也挖好了,该埋得炸药也埋好了。如今只等那些正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得北狄人来犯,只是近几日都在下雪,他们想必也要等一等冷一冷了。
方京元算着时间,知道姜希微此时已经显怀。他皱眉努力想了想,还是想象不出来此刻得她会是什么模样。
虽说之前也见过怀着身孕得妇人,但那些人终究不是她。
若不是因为战事,他定是要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得,看着她平坦得小腹一点一点隆起,直到平安生产。
幸好他走之前将他养的暗卫留了一大半给她,如此他才好能安心地在朔州打仗。
除了宽慰的话语,方京元还在信中写满了自己的思念之情,洋洋洒洒地倒是写了好几页。
写这种话,他是很在行的。
他把信纸叠好,准备放进一旁的信封内。
却突然停下动作,抬手在空中摸了摸,嘴里喃喃道:“阿霁现在的肚子,大概有这么大吧?”
“隔空摸肚”显然解不了他的思念渴求之情,便又拿起毛笔在纸上浅浅勾勒起来,画的自然是怀孕的姜希微。
然而下一瞬,他手中的毛笔便悬在半空停了下来。
他的眼睛又看不见了,耳朵也听不见了。
因此他没有听见墨汁滴落在纸上的声音,也没有看到墨团将原本即将画好的小像晕坏了。
他现在已经对这种情况已经很熟练了,只是慢慢凭借着记忆将毛笔摸索着放在家笔架上,又摸索着将桌上的纸归拢在一处,随后才将手腕上戴着的哨子吹响。
哨声响起不过几息的时间,方泓便从外面飞奔回来。顾不得敲门问询的礼仪,直接大力推开门闯了进去。
“公子!我——”他跑的太快,气儿都还没喘匀,刚要告诉他家公子他来了,想让他宽心,却又突然想起来,他家公子这会儿也听不到。
于是他气喘吁吁地靠近,然后隔着衣袖握住了方京元的胳膊,微微用力。
方京元微微偏了偏头,淡淡道:“来了?还挺快。”
方泓此前虽已经见过一次,却始终无法坦然面对,不由得红了眼眶,知道自家公子看不见,甚至放纵自己泄出了几声呜咽声。
但又怕外面经过的人听见,只两三声便又硬生生逼了回去。
他引着眼瞎耳聋的人坐到床边,又倒了杯茶递到人手里。
方京元喝了杯茶后,想起什么,叮嘱道:“桌案上有我写的家书,你去帮我装在信封里,待会儿找信使快马加鞭地寄回去。”
方泓点头,又记起他听不见,便拍了拍他的胳膊。
方京元便知道他记下了,慢慢喝完了手中的茶后将空掉的杯子递给他,便道:“我躺一会儿,你去找信使吧。”
方泓松开他的胳膊,但却并没有出门,只是坐在一旁眼也不眨地看着他。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方京元的耳朵动了动,逐渐听见了周围的声音,于是他缓缓睁开眼,扭头看向不远处坐着的方泓。
并没什么意外,说道:“去吧,再晚信使就要走了,赶不上就要等半月后了。”
军中设有信使,可供军士们写信给家人报平安。只是一月只有两次,连方京元也一样。
他本想从自己带来的人中选出一名当信使,这样也方便与姜希微书信来往。但被方泓极力劝阻,因为他觉得此番出来保护公子的人本就不多,若再匀出去一个,日后便多一分风险。
最后还是以要告诉方平章威胁方京元答应的。
方泓见他恢复了,默默站起身,拿起一旁早就装好的信封起身出去了。
方京元并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脑子里想着,现在是眼瞎耳聋,接下来应该还会更严重,有更多的症状。会是什么呢?大概是说不出话吧。
幸好阿霁不在这里,否则真是要憋死他了。
心里还惦记着方才就要完成的小像,乱七八糟地想了一会儿,他便起身下了床。
结果在桌案上翻找了好久都没找到那幅未完成的小像,想了想便猜测可能是方才自己归拢的时候不小心跟写好的信放在了一起,被方泓一起放进了信封里。
他也没多想,只拿了张白纸重新画了起来。
这日,方京元正在训练场看士兵们操练。
所有人五人一组,配合特定的阵法,模拟跟那些怪物的对打。
之前抓到的那些怪物此时也派上了用场,轮番跟士兵们进行实操演练。这中间也是有很大的危险性的。
毕竟那些怪物难以控制,若是用铁链束缚住,那就失去了模拟实际对战的意义。但若任由它发挥,恐怕士兵们将折损很多。
因此,实操演练的时候,方京元一般都会在现场看着。偶尔有事,方明和其他的暗卫也会替他盯着。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老远就听见方泓激动的喊叫声。
正在跟怪物对打的士兵有些分心,险些被怪物的利爪抓伤,幸好方京元看得紧,及时将怪物的胳膊扭住。
士兵们被吓了一跳,纷纷低头认错。
方京元没有多说什么,只让他们下次注意,不可分心。说完就用铁链将怪物们都押了下去,让士兵们继续操练阵法招式。
方泓跑过来,脸色发红,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兴奋之色。
方京元皱眉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下次不许在训练场外大声喧哗。”
方泓不知道方才发生的事情,但见他神色严肃,便也收了脸上激动高兴的表情,正色应下。
随后才说道:“公子!方正他们来了!”
方京元闻言,脸色一变。
“你说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