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马回宅子的途中,白云泉还在琢磨,这个大云寺的人,是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还是说,卢家人已经张狂到这般地步了?
拿着泾阳王府不当回事。
不过也是,这些传承千载的世家,拿着当今皇室也不当回事。
但是明晃晃的言语结仇,他还是第一次见。
大云寺的这些人,到底是卢家授意他们如此,还是说,为了保全寺内的财产,只能如此,实则色厉内荏。
又或者说,这大云寺当中,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绝对不能让官府涉足其中,发现寺内的东西。
白云泉越想越是觉得蹊跷。
宅子大门口,马匹尚未止住,白云泉便翻身而下,顺势跑进了宅子里。
宅子的门房见到白云泉如此着急,也不打招呼,便觉得,得出事儿。
先准备着吧。
免得主君要出行,耽误时间。
书房里,白云泉连说带比划。
“就.......”
“他们太.......”
“属下亲耳听到.......”
“那泾阳县的县令.......”
酱酱酿酿一番过后。
李复歪着脑袋,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他的脑海里的想法也是。
大云寺的这帮人,要么是疯了,要么,里面有瓜。
不多时,老赵来报,说是巡逻的斥候来了。
“让他直接到书房来。”李复说道。
老赵应了一声。
“属下离开之前,让巡逻的人盯着那里,应该会有信鸽飞往长安,如果发现,就让他们直接打下来。”白云泉拱手说道。
李复笑了笑。
“办的不错,有赏,这事儿过去后,送你两坛子好酒。”
白云泉笑的龇牙咧嘴。
“多谢郎君!”
“郎君,你说,他们寺庙不让官府的人进,不让查账,佛田也不让丈量,一个寺庙,就算是背后是卢家,但是是不是有点太张狂了。”
“明摆着给卢家招是非,卢家的人就不管吗?”
“而且,属下在那边听的时候,也看到有仆从打扮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卢家来的,武僧跟官府的人对峙,他们就在一边站着,也不吱声,就只是县令要办事儿的时候,态度强硬的时候,他们转身就进了寺庙。”
李复蹙眉。
“照你这么一说,我还真得亲自过去看看,这大云寺,八成是有事了。”李复琢磨着。
王府两卫的斥候来到书房,将一个小拇指粗的竹节双手奉到了李复的面前。
“殿下,这是在信鸽腿上发现的。”
李复点点头,拿过竹节,拆开,打开了里面的字条。
“他们这是在送信啊,只是信上没有落款,也没有提及名讳。”
飞鸽传书如此,倒也不用写的这么明显,反正利用鸽子的特性加以训练,落到主人家手里,自然明白这纸条上的意思。
多余的话,不用说。
“备马!”李复吩咐了一声。
说完转身往外走去,白云泉赶忙跟上,一边跟在李复身后,一边在遇到宅子里的仆从,让仆从去召集宅子里的其他护卫。
便宜行事,便宜行事.......
李二凤的这句话,萦绕在李复的脑海之中。
原本不打算露面。
但是,不由得不露面了。
大云寺里,一定有什么。
不然大云寺的和尚,就算是仗势欺人,也不会蠢到那个地步。
他们在拖延时间,等着长安里的人,或者是亲自来,或者是通过什么别的手段,给县令施压。
佛田,可以出问题,让泾阳县县令查就是了,反正就算是查出来,受点处罚,也没什么。
罪名到这里,大差不差,谁都能交差了。
真正的好东西,可不是佛田。
.......
从昨日泾阳县县令来宅子里拜访,到伍良业带回李二凤的口谕,再到白云泉探听到的消息,李复思来想去,得出的这个结论。
大云寺啊。
你要是没事,本王亲自去卢家登门道歉。
你要是有事。
在泾阳县境内搞事情,本王拆你寺庙砸你墙,摔你牌匾平你房。
护卫的院子里,伍良业睡的正香,但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院子里有动静,他就马上醒了。
一个翻身起来,打开房门,看到曲阳河他们正往外走。
“出什么事了?”
“郎君要出门,去大云寺,白云泉让人过来,召我们一块跟着,保护郎君。”
“我也去。”伍良业应了一声,回屋子里迅速收拾好,跟着一块出了门。
李复走到门口的时候,马匹已经备好,护卫们也匆匆出来,跟随在李复身边。
“伍良业?你不是在补觉吗?”李复惊讶了一瞬:“今天你不用跟着忙活。”
“郎君,让属下一同去吧,不然属下在宅子里,觉也睡不安稳。”伍良业连忙说道:“反正属下睡这一会儿,也够了,不然晚上该睡不着了。”
自家郎君有多能拉仇恨,伍良业是知道的。
同为宗室中人,当初长乐王谋反都要拿着自家郎君开刀。
不跟着,实在是放心不下。
更何况,大云寺背后是卢家。
跟世家对上,万一大云寺里真有点什么,对方丧心病狂的要动手怎么办?
双拳难敌四手,至少他们这些护卫,能保护自家郎君毫发无伤,最多一刻钟,王府两卫的人就能来。
“行,那就跟着去吧。”
伍良业都这么说了,李复也不多劝,翻身上马,带着护卫浩浩荡荡的就去了。
宅邸当中,除却经常跟随在他身边的六个护卫之外,还有一些身强体壮,看家护院的护卫。
王府当中,养点护卫,那不是很正常吗?
更何况,老家来的一批人,即便是十几年过去,他们也依旧是身强力壮,三四十岁的年纪,正当壮年。
李复带了二十多号人。
这会儿,宅子里也有人前往王府两卫的营地里去送消息,让苏定方派人跟上。
苏定方接到宅子里的人送来的消息后,不敢马虎,亲自点了两百人,全副武装,浩浩荡荡的就奔着大云寺去了。
“旌旗展开!”苏定方一声令下。
泾阳王府的旗帜随着战马奔腾,在风中猎猎作响,两百人卷过庄子地界,引得人连连惊叹。
虽然经常见王府两卫的巡逻队伍,但是他们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形态的王府两卫。
天爷,这是得多大的事儿,是要去平乱吗?
李复带着护卫来到大云寺的时候,泾阳县县令正带着官差在丈量佛田,武僧在一边,瞪着眼睛看着这一幕,敢怒不敢言。
合着,丈量福田受阻,那些武僧,也是色厉内荏啊。
只要县令稍微强硬一些,他们不敢真的跟官府起冲突。
又或者,飞鸽传书送出去,他们在等有人来为他们做主?
李复在琢磨,大云寺这样做,是不是划分了两道线,一道是佛田,一道是寺庙。
先是态度强硬的死守着第一道线,让人一看,佛田必然是有问题的。
守着佛田这道线不退却,与官府对峙,用卢家的名头威胁县令。
若是县令退却了,佛田的事情,大事化小。
若是县令态度强硬,还搬出了朝廷政令,搬出了泾阳王府,摆明了就是要查。
那官府查就查了,也没关系。
佛田本就是有问题的。
将佛田这个问题扔出去,朝廷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要打要罚,他们认了。
寺庙认了,卢家也认了。
但是,事情要到此为止。
不能继续往后再扩大,小事变大事了。
泾阳县县令见到李复亲自来了,脸上扬起一个笑容,乐颠颠的就跑到李复跟前,拱手行礼。
“下官拜见泾阳王殿下。”
李复点了点头。
“佛田清查的如何了?”
“还在丈量,数目,比想象中的要多,必然是跟户部所记录的不符合的。”泾阳县县令回应着。
“好好查,寺庙里查了吗?”
泾阳县县令摇头。
“还没有,这帮人拦着不让进,下官只能先查佛田。”
李复挑了挑眉,看向一边的和尚们。
“你们,拦着不让进?”李复的目光带着几分冷意:“寺庙,大过官府,大过朝廷?朝廷要查,你们拦着,怎么,是要造反吗?”
李复上来一顶帽子先给他们扣上去。
倒也不是危言耸听,他们这般做,也算是跟朝廷作对了,说他们造反,这事儿,还真是可有可无的。
“殿下,这大云寺乃是敕建寺庙,这般声势........”
未等和尚说完,李复直接打断。
“敕建?谁的敕?”李复问道。
和尚懵了。
怎么这一个两个的,都拿着那敕建两个字,不当回事吗?
虽然非本朝敕建,但是一点尊重都没有吗?
“你们这是想,拿着前朝的剑,来斩本朝的官吗?要斩本王?”李复眯着眼睛,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怎么看,这笑容,都是要吃人的。
“见本王不拜,好大的胆子,跪下!”李复一声怒喝。
一阵马蹄声传来,一队全副武装的兵士,骑着马奔向这边,为首的人一身甲胄,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芒。
一帮和尚霎时间脸色惨白。
“拜见.......泾阳王殿下。”
苏定方一马当先,他身后两百精骑呈楔形阵列展开,王府两卫黑色的旌旗在风中猎猎狂舞,旗面上金线绣的猛虎仿佛要扑出布面。
李复转过头去,看向大云寺的轮廓。
苏定方突然举起长槊,两百骑同时勒马。
铁蹄停下,惊起地上一波尘土。
“张县令,佛田,你慢慢查,本王,要去寺庙里转一转了。”
李复的脸上泛着冷笑。
“是。”泾阳县县令应声,偷偷咽了口唾沫。
这场面,这架势。
今天的事儿,怕是不能善了。
听到李复的话,大云寺的和尚们脸上都露出惊愕的表情。
他们想要拦,但是看着泾阳王身后的铁骑。
“殿下.......”大云寺的住持还想要说什么。
“弓弩上弦!“
李复淡淡的吩咐了一句。
身后两百铁骑,拿出弓弩。
刷刷刷.......
弓弩齐齐对准了大云寺的和尚们。
“本王今天心情不好,没有什么耐心。”李复懒洋洋的说着:“不要拿着卢家来压本王,莫要说你们打着卢家的名头,便是卢家的人来了,也挡不住本王。”
“除非说,他也带了两百人来,双方来一场冲阵。”
李复嗤笑一声。
别说卢献不敢这么做,便是卢承庆,他敢吗?
带着两百人来,够两百的王府两卫塞牙缝吗?
苏定方精心训练两年的精兵,真当他们只是巡逻的?
“一百人围寺,五十人看住这些和尚,让他们老实点待在这里。”
“剩下的,跟我进寺庙。”李复手一挥,率先策马往大云寺走。
身边的护卫赶忙跟上。
伍良业和白云泉两人相视一眼,一甩马鞭,走在了李复的前面。
大云寺的庙门紧闭,李复面露不悦。
“拆了。”
轻轻的一声令下,苏定方让人去找衙门的差役。
他们今日来的着急,没带破门槌。
差役一听,泾阳王要破门。
赶忙给找工具。
衙门没有破门槌,但是工具齐全啊。
反正只要把大门拆了就是。
差役们干起这活儿来,格外卖力气。
毕竟,昨日他们这帮人被寺庙的武僧弄的,也是面上无光。
“轰!“
寺院的大门轰然倒下。
官府的差役拿着锯子嘿嘿的笑。
舒坦。
烟尘散去,伍良业和白云泉两人率先骑马走进寺庙内,李复被他们保护在中间。
身边还跟着其他护卫。
寺庙里除却僧人仆从外,没有什么香客。
大雄宝殿前,门庭冷落。
不知是否与这两日的热闹有关系,寻常百姓,可不敢来烧香拜佛了。
“把寺院里所有人都控制住,不要让他们乱跑。”
“伍良业,你带着咱们宅子里的人,好好查查这个寺庙。”李复说道。
“是。”伍良业领命应声。
苏定方吩咐下去,王府两卫下马步行,手上端着弓弩在寺院里控制人员。
但凡有人不听命令,敢反抗,就地射杀。
李复也翻身下马,在曲阳河的护卫下,往大雄宝殿走去。
账本什么的,肯定不会在这里了,后院的人,一个也别想跑。
闹这么大动静,可是要查个底朝天的。
就算寺庙里万一真没查出什么来,佛田的事儿,对抗官府的事儿,也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