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桌上的菜肴早已失了温度。陈湛正唾沫横飞地吹嘘陈家生意，叶彤手边的茶杯恰好见了底。
始终低着头的胡瑶瑶几乎是下意识地、轻手轻脚地端起茶壶为她斟满，整个过程安静而迅速。
然而，就是这个微小的动作，让陈湛像是终于抓住了把柄。他放下酒杯时故意发出“哐当”一声脆响，打破了包间内微妙的平静。
他目光扫过餐桌，最终落在了因他弄出的声响而又惊得低下头的胡瑶瑶身上，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换上了一副嫌恶的神情。
“瑶瑶，你这做的是什么事？”陈湛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几分刻意的愠怒，“叶小姐是詹家派来的贵客，你作为随行助理，全程低着头像个闷葫芦！现在才想起来添茶，早干什么去了？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这就是你所谓的照顾？”
胡瑶瑶身子猛地一颤，握着筷子的手不自觉收紧，指节泛白。
她怯生生地抬起头，眼底满是慌乱，刚想开口解释，却被陈湛毫不留情地打断。
“别给我找借口！”陈湛拍了下桌子，桌上的酒杯都跟着晃了晃，“我看你就是心思不正，借着陪叶小姐的机会，想在我们陈家面前装模作样，真以为能攀附上叶小姐，就能摆脱以前的日子了？我劝你还是认清现实，老老实实回家做饭，别在这里碍眼，免得怠慢了叶小姐。”
这番话字字诛心，胡瑶瑶的脸瞬间变得惨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肯落下。
她知道陈湛是故意针对自己，可在这满是陈家势力的包间里，她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
陈湛见胡瑶瑶这副模样，脸上露出一丝得意，随即转头看向叶彤，换上了谄媚的笑容：“叶小姐，实在抱歉，是我们没考虑周全，让胡瑶瑶这种不懂事的人跟着您，耽误了您的行程。
您看不如这样，让她先回去，我妹妹陈薇细心周到，又懂礼仪，让她来当您的新助理，肯定能把您照顾得妥妥帖帖。”
话音刚落，一直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的陈薇立刻站起身，脸上挤出一个温柔得体的笑容，眼神中带着几分急切的讨好：“是啊叶小姐，我从小就跟着母亲学习待人接物，平日里打理家里的事务也很有经验。您要是不嫌弃，我一定尽心尽力为您服务，保证不让您有任何不便。”
她说着，还刻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姿态显得格外端庄，仿佛早已做好了接替胡瑶瑶的准备。
陈建业和陈家母亲也在一旁附和，眼神中满是期待，显然早就和陈湛商量好了这出戏。
胡瑶瑶听到这话，身子晃了晃，头垂得更低了，放在腿上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她知道，一旦自己被赶走，不仅会失去这个难得的机会，恐怕还会遭到陈家更过分的对待。
就在这时，叶彤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目光平静地看向陈湛和陈薇，语气坚定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不必了。”
简单的三个字，让包间内的气氛瞬间凝固。
陈湛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陈薇也愣在了原地，脸上的温柔笑容变得有些尴尬。
“叶小姐，您这是……”陈湛不解地看着叶彤，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胡瑶瑶她确实不懂事，您要是觉得她做得不好，我们可以再给您找更合适的人，没必要……”
“我说不必了，自然有我的理由。”叶彤打断了陈湛的话，目光落在胡瑶瑶身上，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胡瑶瑶虽然话不多，但做事很细心。
刚才席间，她一直默默关注着我的需求，我杯子空了，她会第一时间准备添茶；
我夹菜时碰到不方便的地方，她也会悄悄调整餐盘的位置。这样的助理，我很满意，不需要更换。”
这番话让胡瑶瑶猛地抬起头，看着叶彤的眼神中充满了感激。
陈湛没想到叶彤会如此维护胡瑶瑶，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可是叶小姐，她毕竟……”
“没有可是。”叶彤再次打断了他，语气依旧平静，细品却带着些阴阳怪气，“况且你妹妹可是悦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我也用不起，生怕得罪了她，出不了悦城。”
陈建业见叶彤态度坚决，又听到了她暗贬的话，知道再坚持下去也没有意义，连忙打圆场：“既然叶小姐这么说，那就算了。是我们考虑不周，让叶小姐见笑了。”
说着，他还瞪了陈湛一眼，示意他不要再多说。
陈薇更是面色尴尬，一张脸煞白，看向胡瑶瑶的眼神中满是怨怼。
陈湛虽然不甘心，但也不敢违背叶彤的意愿，只能悻悻地坐下，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包间内的气氛再次陷入沉默，只有餐具碰撞的细微声响。
胡瑶瑶悄悄抬起头，对叶彤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容，叶彤微微点头，示意她安心。
就在这时，叶彤的脑海中突然响起了渡魂笑嘻嘻的声音：【没想到你也有英雄救美的时候啊，刚才那番话，简直和霸总文里的情节一模一样。】
叶彤闻言，在脑海中无奈地回应：“别瞎说，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我确实想帮助胡瑶瑶，她在陈家的处境太艰难了，要是被赶走，后果不堪设想。”
【你还真是个圣母，】渡魂的声音带着几分调侃，【不过说真的，你刚才维护她的样子，确实挺帅气的。】
就在叶彤和渡魂在脑海中交谈的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明先生突然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叶彤，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
他刚才虽然没有说话，但却将包间内的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尤其是叶彤维护胡瑶瑶的举动，让他心中的疑虑更甚。
“叶小姐倒是很有主见。”明先生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一种莫名的穿透力，“不过有时候，过于固执，未必是件好事。”
叶彤抬眼迎上明先生的目光，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明先生说笑了。我只是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事而已，至于好不好，我想只有试过之后才知道。”
明先生看着叶彤，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动了一下，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过了片刻，他缓缓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重新归于沉默。但叶彤能感觉到，明先生对自己的关注度更高了，周身的低压也变得更加明显。
叶彤心中清楚，经过刚才的事情，明先生对自己的怀疑肯定更深了。
——
宴席终于结束，陈湛虽然心中不满，但还是强装出一副热情的样子，送叶彤和胡瑶瑶离开。
走到悦来楼门口，陈湛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明先生一个眼神制止了。
明先生看着叶彤，语气平淡地说道：“叶小姐，明天我们会按照约定，带您去考察符咒的制作地点。希望您能做好准备，到时候可不要被吓到。”
叶彤微微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个从容的笑容：“多谢明先生提醒，我很期待明天的考察。”
说完，叶彤便带着胡瑶瑶转身离开。
电梯内，胡瑶瑶紧跟在叶彤身后，心情如同乘坐的电梯般缓缓上升。
她偷偷瞄着叶彤平静而坚定的侧脸，心中波涛汹涌。
从来没有人这样为她说过话，尤其是在陈家面前。
陈湛的羞辱让她难堪，但叶彤的维护，更像是一道强光，刺破了她长久以来的黑暗。
“她不一样……”胡瑶瑶在心里反复咀嚼着这个念头，“也许……她真的能帮我。而我，也必须拿出相应的‘价值’……”
看着叶彤和胡瑶瑶远去的背影，明先生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站在一旁的陈湛凑上前，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明先生，这叶彤软硬不吃，还当众拂我们的面子……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明先生目光依旧望着远处，语气冰冷而平淡：“做好你分内的事。有些人，不是你该碰的。”他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明日‘考察’，我自有安排。届时，会有人让她认清现实的。”
陈湛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但“自有安排”四个字让他不敢再多问，只能恭敬地低下头：“是，全听明先生吩咐。”
他知道，明先生的心思深不可测，自己只要按照他的吩咐去做就好。
另一边，叶彤和胡瑶瑶上了楼。
电梯内的气氛有些安静，胡瑶瑶犹豫了片刻，终于鼓起勇气对叶彤说道：“叶小姐，谢谢您刚才为我说话。”
叶彤转过头：“不用谢，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
她轻轻拍了拍胡瑶瑶的肩膀，没有再多说什么。
两人在房间外分开，叶彤刷卡开门，一头栽在柔软的大床上。
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在脑海中对渡魂说道：“明天就要去他们的老窝了，你有没有探查到熟悉的气息？”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渡魂沉吟一会儿，答。
“说。”叶彤搂过渔姽，蹭蹭她的脸。
【好消息是，没有感知到之前交手过的、那些神灵本体的令人作呕的气息。】渡魂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坏的呢？”
【坏消息是，那个明先生，他身上缠绕着一丝极其淡薄，但位格极高的‘神性’气息。他要么是某个强大神灵的眷属，要么……接触过某种强大的神力遗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