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丹术以性命双修为核,性为元神,命为元气。任督二脉是练气筑基之关键经脉。从丹田凝聚元气,再以元神引导,下沉至会阴以启气机;突破督脉三关,使元气沿督脉上行至百会;随后经鹊桥转入任脉,下行至膻中以交融气血,后经中脘回归丹田。如此‘督脉升阳、任脉降阴’周天往复,才算打通任督二脉。其中又以天地之气交汇玄关——会阴穴,阴阳转换玄关——命门穴,气血交融玄关——膻中穴,最为凶险。若此过程中,元神不调控元气,则会气息岔乱,走火入魔。
天机子身为武当掌教,修道大家,这几处玄关自是早已经打通。但大衍诀所循穴位与众不同,可谓另辟蹊径。
天机子摸索一宿,终于寻到关窍所在:先打通气冲穴,营下肢之血以上输胸腹,卫上肢之气以传下肢;其后传阳气至筋缩穴以疏通阳关,接着需在鸠尾穴交融胸腹真气,最后在大包穴贯通气血。
但这四处玄关不易冲破。太急有气脉逆乱之险,太慢则有经脉爆裂之危。
况且天机子年老体弱,灵气衰败,单凭其自身实在难以施为。
三人商讨一阵,决定让天机子师徒以灵气相合主攻伐,沈错以灵气相抵主固本,缓缓推进,逐一突破。
可在重安江边的一晚太过匆匆,未免鲁莽行事,三人相约到达贵阳休养之时,再闭关尝试。
贵阳地处西南腹地,为川、湘、滇、桂四衢辐辏之处,是拱卫战时陪都重庆的南翼锁钥。抗战军兴,沿海工矿企业大量内迁于此,国际援华物资亦十之七八经此输往前线,贵阳遂成关乎国脉的抗战根基。此等重地,在日寇看来,无疑如鲠在喉,恨不能一举摧之。
众人路过香炉山的奇峰独秀,马场坪的赤壁丹崖,贵阳城只余半日脚程,脑海中浮现的高床软枕,热汤暖食让人不由加快了脚步。
临近县城,突发异状。沈错听到城郊东山上响起了铜锣之声。“锵锵…”犹如裂帛般刺耳!
“这是什么声音?发警报吗?”其他人也听到了异响,队伍一下子警觉了起来。
没等沈错分辨清楚状况,东南方向的天际已袭来十余架飞机,黑压压一片似是倾巢而出的乌鸦。
“三斤”赶忙让所有人散开,向周边的山缝处躲避。
不久,敌机掠过头顶,并未投下炸点,似是虚惊一场,却见它们直往县城方向扑去。沈错心道不好,叫各人继续躲藏以防还有后续空袭,自己则施展身法,掠往了县城。
待沈错赶到县城口,一声尖啸划破长空,首枚炸弹落在城中的道路之上,门额被气浪掀得歪斜,梁柱吱呀作响,砖石如碎玉般飞溅,洞穿了两旁店铺的门面。街上行人早早避进了店中,躲在柜台木桌下,瑟瑟发抖。
这爆炸声响尚未平息,城北又陆续传来呼救声。随着另外两枚投弹的炸响,一间绸缎庄的骑楼轰然倒塌,青瓦木梁混着绫罗绸缎埋了半条街。两间民居被炸弹点燃,火势蔓延,屋内百姓惊慌出逃,哭喊着寻求帮忙。
未及喘息,城南又坠了两枚。与之前的炸弹不同,这两枚所谓炸弹并未炸开,却自其中腾起灰黑色烟雾,呛得人涕泪直流。
沈错掠至着火的民房门前时,日寇的飞机已然扬长而去。周边民众却已成惊弓之鸟,避在家中不敢出来,唯有那些房屋着火的住户在仓皇救火。
眼见火势难以控制,沈错示意屋主避开些,手中聚起九幽凝煞,如潮水般覆向熊熊烈火。寒气所过之处,火焰瞬时偃息旗鼓。不消片刻,火场被尽数扑灭。屋主哪里见过如此神通,吓得赶忙叩头,连连道谢。
沈错受下谢意,马不停蹄赶往城南。城南并无火光,情况却更为严重。灰黑色雾气自落弹处弥漫开来,笼罩方圆数十丈。雾中不断传来哀嚎,偶尔有几个身影踉跄跑出,无不手捂双眼,皮肤上红斑密布!
“这是什么?瘴毒吗?”还未接近,沈错鼻中已嗅出大蒜般的刺激气味。他俯身查看患者的伤口,红斑处已隆起十数处水疱!
“实在可怕!”沈错不及细想,深提一口气,以灵气包裹周身,闯入迷雾之中。循着嚎叫声,陆续将数十人自雾气之中救出。这些人较之前逃出来的更为严重,趴在地上咳嗽、呕吐不止,颈部、手部成片水疱已因为瘙痒被挠破,简直惨不忍睹!
沈错稳住伤员,扣住寸口脉,探其脉象。
“侵袭体表、灼伤脉络、耗伤正气!”沈错眉头大皱,“哪来如此燥烈的邪毒!”他一时无从下手,唯有在每位伤员的脉络之中打入一道灵气,以确保其体内浩然正气不衰。
救治完成,沈错忽感城中风向转南,眼见着毒雾要向内城飘去。他只得舍下伤员,起身应对。
面对这迷蒙雾气,沈错犯了难:“这毒雾飘飘忽忽,捉摸不定,我又不是能吞吐雾气的蜃妖。究竟该怎么办呢?”
他灵光一闪,想到山中的瘴气:“瘴疠之气被烈日一晒便会消散。日属阳,我的三昧真火亦属纯阳,若以真火焚之,是否便能消散其毒性?”
“但刚刚我才用过九幽凝煞,若短时将灵气转阴为阳,怕是又会像之前一样,受内伤了。”沈错正一筹莫展,目光扫过伤者触目惊心的创口,心头一动:“这毒雾性质如此凶猛暴烈,显是极阳邪毒。我的九幽凝煞乃至阴之气,或可以阴克阳,将其制住!”
眼见时不我待,沈错身形疾掠,腾挪转换于数个方位之间,灵气纵横十余丈,终将那四散的毒雾尽数冻结,化作一地蜡状黏液,牢牢黏附于地面。
“冰冻之后竟成了这副模样。”沈错伸手去触碰。
“沈道长,别碰它!”曾先生大声疾呼。
在沈错全神贯注对付雾气的同时,其余人已闻讯赶来。
“曾先生,您来了啊!”沈错赶忙跳到一旁,问道,“请问先生,这是何种毒物?这么厉害!”
曾先生细细看过几人的伤处,面色铁青道:“芥子气!畜牲!”
此时,本地的官员也已赶到了现场,他们向曾先生请教处置之法。
曾先生捂口蹲身,观察一阵道:“你们去找多找些熟石灰来,把石灰铺在地上,然后全部铲走,挖个深坑埋了。务必穿上长裤长衣,遮面捂鼻,事后把衣物一同掩埋。”
官员听到“毒气之王”的名号,吓得脸色煞白,连忙领命去安排了。
曾先生这才有空回沈错道:“沈道长应付得很是得体。要不是你用道术将其冻凝下来,还不知会毒害多少百姓。”
沈错道:“也是误打误撞。我本来还想将雾气烧散呢。”
曾先生摇头道:“燃烧是万万不行的!这芥子气一旦点燃,毒性更甚!”
沈错暗呼好险,差点酿成大祸。
“在他们回返之前,还需劳烦沈道长再出一次手。”曾先生指了指地面,“时间一长,它又会蒸发成毒雾。”
沈错颔首:“义不容辞。”
众人却不知,此次日寇的轰炸只是试探贵阳的防空力量。三日之后,将会有一场更为惨烈的空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