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几个小没良心的……”
他伸手,揉了揉小儿子柔软的头发,又捏了捏女儿气鼓鼓的脸颊,语气里是浓浓的无奈,却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
他抬起眼,看向以三王爷为首的一干宗室勋贵。
“老三,你听见了?孩子们都觉得你比朕更适合坐这把椅子。”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让三王爷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三王爷“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都在发颤:“皇兄!臣弟万万不敢!孩子们……孩子们这是童言无忌!”
“臣弟只愿做一介闲散王爷,为皇兄分忧,绝无二心!”
“刚才就是臣弟嘴欠,君小公子,刚才之事您就饶了我一次,以后我再也不嘴欠了。”
他心中叫苦不迭,这龙椅简直就是烧红的烙铁,谁碰谁倒霉。
李恒自己不也清楚的明白,一旦坐上这个位置就会有许多身不由己的事情,以前是为了爱妻,现如今他也该为自己,为了他们一家做考虑了。
“昔日旧怨,朕可以不计较。但从今日起,南江学院之人,未经传召,不得踏入皇宫半步,更不得接近任何一位皇子公主!”
他重新坐回龙椅,姿态却不再像刚才那般紧绷,反而透出一种下定决心的释然。
他看向自己的皇后悦儿,眼中带着询问和一丝歉意。
一直静默不语的皇后,此刻终于上前一步,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柔声道:“无论夫君作何决定,我和孩子们,都跟着你。”
周悦用了夫君和我,是在说明往后就做自己。
得到妻子的支持,李晟心中最后一丝犹豫也消失了。
他深吸一口气,朗声道:“选妃之事,日后休得再提。朕有皇后,足矣。”
“对不起母后,本该高高兴兴的日子,让儿子给弄坏了。”
他声音低沉,目光垂落,像做错了事的孩子。
太后望着这个从小被冷落的儿子,心头一酸。
同样是亲生骨肉,一个被捧在掌心,一个立府的年岁却被放逐边疆。
她还记得五年前他奉召回朝的模样----晒得泛黄的脸庞,干裂得渗血的手指,哪还有半分皇族子弟的白净矜贵。
幸好,他娶到乐观的妻子。
但闲云玉鹤惯了的他们却被困在了高高的皇墙之内。
明明年轻时的自己也不喜欢这堵高墙。
“让诸位见笑了,大家继续吧。”
他转向宾客时已换上平静的面容,可那紧握的指节却泄露了内心的波澜。
“晟儿,委屈你了。”
太后轻抚儿子手背,触到那些经年累月形成的薄茧,“往后你想怎样便怎样吧,母后不再为难你们夫妻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
太后深吸一口气,声音陡然清晰,“哀家老了,日后后宫诸事,就交由皇后打理吧。”
满座皆惊。
先皇帝还在位时,就连那先皇后都未能从她的手中拿过这般权力。
君北浔轻轻碰了碰妹妹:“我怎么觉得这一家子都有种……”
君北浔看向妹妹,君南浔唇角弯起默契的弧度,两人同时而道:“平静的疯感。”
“确实像当代年轻人向往的活法。”
君北浔晃着杯中酒,“不过能把家务事演成朝堂戏,这位陛下倒是深谙‘发疯文学’的精髓。”
君南浔接道:“是个有魄力的皇帝,这样的皇帝还不知足,南诏也真的没救了。”
姐俩低声谈着南诏单位国事。
而李晟这般撕破皇家体面,实则是敲山震虎。
他这位临危受命的君王,宁愿掀翻棋局也不愿再做提线木偶。
他也算准了南诏的帝位除了他最匹配,其余的皇室一干宗室勋贵大多数都是放浪不易。
如果这些人真能登上帝位的话,五年前就不必将他从那遥远的边疆唤回来。
“于使令请放心,只要我李晟还在位一天,南诏一直都是北暮的友国,绝无二心。”
于丞千点了点头,“那便好,也不愧君阎在朝堂与我们这些文臣力争与你们南诏交好,同时我也可以给你一个肯定,若南诏真的要易主,那么南诏和北暮也没有交好的往来了。”
于丞千此言一出,直接震进南诏朝臣的心中。
他们南诏能与北暮交好,仅仅是因为李晟这个人,而不是南诏。
李晟闻言,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锐光。
“于使令此言,倒是让朕想起五年前初登基时,北暮使团送来的那对玉璧。”
他目光扫过殿中垂首的众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一璧刻龙纹,一璧刻凤章。”
“当时使团正使曾说,龙璧赠君王,凤璧赠明君。”
满殿寂静中,李晟缓缓起身,黄色龙袍在烛火下泛出暗金流光。
君北浔在席后轻轻“啧”了一声,用只有姐妹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好一招反客为主,倒是个会借力的。”
君南浔目光微凝:“他这是要借北暮的势,彻底压服朝中那些还在观望的墙头草。”
殿中,李晟已转身面向众臣。
“诸卿都听见了。”
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北暮要的,是一个能安邦定国的南诏,而不是一个内斗不休的南诏。”
“朕既坐在这位置上,便不会容许任何人动摇国本。”
于丞千冷眼旁观,眼底闪过一丝赞赏。
他举杯向李晟示意:“陛下的胸襟,外臣佩服。”
李晟举杯回礼,目光却掠过殿中每一个臣子的脸。
“南诏与北暮的盟约,不会变。”
他声音清朗,传遍大殿,“今日之后,若还有人妄图以裙带关系左右朝政,或以宗室身份挟制君权……”
他顿了一顿,杯中酒液在灯光下泛出琥珀色的光泽。
“休怪朕,不讲情面。”
最后一字落下,整个大殿静得能听见烛火摇曳的声音。
君北浔轻轻晃着杯中残酒,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这下,棋局是真的掀翻了。”
君南浔望向那个站在大殿中央的黄色身影,轻声道:“不,他是在下一盘新的棋。而我们,都是这盘棋的见证者。”
众朝臣纷纷低下头,但他们也不得不承认,除了后宫扩招一事不能谈之外,李晟在位的政绩确实比先皇帝在位时的要好,也更得民心。
先前纳入后宫的两个嫔妃也只有自家人知道是什么情况,纳妃纳妃,仅仅只是一个“纳”字而已。
过不了多久,这两位估计也会被遣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