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屿深接过护工送来的拐杖,借着支撑身体,“只能走一会儿,还需要持续复健和诊疗。”
他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丝毫不提自己着急赶到录制地,磨到膝盖钻心疼、撑得手掌通红的事实。
听到裴屿深情况愈好的消息,朝朝更是高兴极了。
但是她也没忘原地叉腰,三分不满剩下七分都是对自己眼力的欣赏:
“屿深哥哥你都不说你在,还好我眼睛亮一眼就认出你来啦!”
所有人默默看向她怀里抱着的草莓牛奶。
把借来的工作牌还回去后,裴屿深转过头时愣了下,然后点头低声应道:
“我下次……提前说。”
周围几个曾目睹过事故现场的真?工作人员悄悄交换眼神。
当时踉跄倒在草地上、眼神空洞无物的少年,和眼前这个静静附和朝朝童言童语的人,简直判若两人。
此时,朝朝正在和后边走来的郝国立一家人介绍裴屿深,她一瞅到别人看向少年时好奇的神情时,就知道需要她登场啦。
朝朝:“这个是屿深哥哥!”
郝国立笑着打招呼:“是朝朝每晚打电话的好伙伴吧?”
朝朝稍微惊讶了下,紧接着就骄傲坦然地点点脑袋:“对呀!”
丝毫没察觉周围工作人员忍俊不禁的表情。
朝朝每晚要和一二三四五六……个人打电话几乎全网皆知了。
眼前的少年微垂着眼睫,年纪尚轻得很,俊秀精致的侧脸轮廓在树影里格外分明。
即便沉默地撑着拐杖,那挺拔的鼻梁和流畅的下颌线依然惹得几个工作人员频频侧目——这般样貌放在校园里,怕是公告栏照片都要被偷偷撕走的那种。
众人缓步向林外移动时,他双臂稳稳撑着拐杖,步伐竟不比旁人慢多少。在他旁边,朝朝抱着心爱的草莓牛奶,一脸幸福地边走边吸,小步子时快时慢,始终配合着裴屿深的步速。
磊宝好奇地凑近:“大哥哥的腿怎么了?”
“受伤了,在康复。”
裴屿深淡淡回答道,听不出任何被冒犯的不悦。
磊宝便以为朝朝的这位小哥哥是不小心骨折了,随后鼓励道,“伤筋动骨一百天,小哥哥你很快就能好了!”
专注喝牛奶的朝朝扭过头,对团队里的智慧担当——磊宝哥哥十分赞赏地点头。
小朋友发言懵懂天真,却是充满善意。
裴屿深顿了顿,“谢谢。”
然后,他就和磊宝不咸不淡地聊起了他们这次野外录制经历,不过主要还是在了解朝朝的事。在听到了一些直播镜头没拍到的朝朝逸闻时,他还会清浅地笑一笑。
远处,三双眼睛沉默地注视着迎面缓慢走来的一行人。
“还有多久才能走到?”
俞柠蹙眉,压低的声音里凝着一丝郁闷。
谢景丞吐字简洁:“还有一会儿。”
“一个问题,”虞辞拨开遮挡在眼前的绿叶,漠然开口,“我们为什么要躲在这里?”
“………”
三个人站在小路出口处的一棵大树后,场面陷入一阵诡异的寂静。
——大概是因为裴屿深起了头,偏偏伪装成节目组员工,在朝朝面前惊喜出场。
所以他们是受别人影响了。
原因归结完毕,但零人从树后走出来。
他们望着晃动人影中,似小鸟般活泼欢脱的朝朝,再无情地瞥过她身旁神色安定的裴屿深,心里隐约生起一缕后悔。
俞柠幽幽道:“那时怎么就同意让他先去了……”
谢景丞和虞辞沉默以对。
刚得知消息时,三人谁都没打招呼,偏巧就买了同一趟航班,落地后便结伴赶往录制地。
一路上,谢景丞和虞辞二人对俞柠的嘴毒功力有目共睹,见过她压着怒气忿冷地将节目组上至统筹的导演下至跟拍的摄像师,还有那些胡乱造谣咒人的网友们都嘴了个遍。
然而,此刻的俞柠只叹息着送出一句吐槽,便不再言语。似乎察觉到旁边二人所想,她挑眉斜睨过去,又漫不经心移开视线。
呵,裴屿深好歹算朝朝认的哥哥。
她可不随便嘴自己人。
谢景丞:“……”
虞辞回归正题,语调平平:“……后悔也来不及了。”
刚才谢景丞他们的缄默,其实已经揭示了一切。
当时,最后一丝可能的线索出现了,但因为裴屿深腿脚不便,没办法跟上救援队伍前进的速度,只好同江迟留在原处,一边等消息一边继续找人。
朝朝安然获救的消息传来时,谢景丞、虞辞和俞柠三人刚好抵达南湫岭,并与裴屿深会面。
所有人绷到极致的神经,在那一刻,终于放松下来。
而后四人当面一合计,决定等节目录制结束,在嘉宾们正式返程的森林出口,共同等待朝朝出来。
然后朝朝四位亲爱的哥姐,就为迎接她的出场顺序吵了一轮,最终是裴屿深率先锁定了胜局——
裴屿深:“我先去。”
其他三人冷眼发问:“凭什么?”
裴屿深坐在轮椅上,平淡陈述:“残疾人优先。”
谢景丞、虞辞、俞柠齐刷刷一静:“……”
他是不是脱敏得太成功了?
把自己当残疾人,但好像没把自己当人。
于是裴屿深就这么先去了。
如今,一阵短暂的沉寂过后,第二轮争番抢位再次打响——
谢景丞凤眸眯起:“没有我,你们认识得了朝朝?”
虞辞闻言浅笑了下,温润如玉的面庞却嘲讽意味拉满:“你不还是在朝朝那里装柔弱?”
堂堂谢家公子、英川校霸是需要三岁孩子保护的小可怜?
俞柠:……请问你在报你身份证吗?
少女呵呵讥笑两声,一针见血:“两位都是黑心的,何必在这互扯头花?”
话落,见他二人齐齐冷漠地望来,她丝毫不惧地抬了抬下巴:“干嘛,我可没做亏心事。”
“你让朝朝难过了好几天,她一天只能吃三顿饭。”
谢景丞在某些字眼上加了重音。
“……”俞柠深呼吸闭眼再睁眼,“那明明都是误会!”
她当时也伤心得要死了好吗!
一旁,清冷学神在嗤笑。
俞柠鬼气森森的乌眸瞬间转向他,少女微笑,单纯是警告:“你的沙比父亲对朝朝的事,不会就这么揭过去了吧?”
一句话狠狠击中痛点,虞辞的眸光陡然暗沉下来。
一时间,堪比打地鼠的互踩痛脚后,三个人俱是面色难看。
第二轮,姑且平局。
眼见着,人越走越近。
俞柠低头看了眼空荡荡的双手,喃喃道:“都没来得及准备礼物……”
她余光扫过一旁,然后就停住了。
虞辞手里端着一盒曲奇饼干,谢景丞手里拿着一袋水蜜桃棒棒糖。
——在朝朝师傅日复一日的训练下,哥哥们养成了随身带零食的习惯。
俞柠:“……”
疑似被挑衅到了。
但没关系。
她从挎包里拿出亲手钩织的佩奇小猪娃娃,眼尾一扬——
“我也有。”
谁没这习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