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在爆炸中碎裂的瞬间,李璇影以为自己终于要死了。
好在林意后来好像爆发了一下,将她给传送走了。
只是那种临近死亡的感觉,依旧冲刷着她的感官。
好在死亡并未如期而至。
更多的是——
冰冷。
这是李璇影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感受。
刺骨的寒意从每个毛孔钻入体内,像是千万根冰针同时扎进骨髓。
她猛地睁开眼睛,看到一片无边无际的靛蓝色水面,而自己正仰面漂浮其中。
“这是...哪里?”
她试图说话,却只吐出一串气泡。
身体在下沉,黑色的长发如水草般在眼前散开。
本能驱使她挣扎起来,四肢却像灌了铅般沉重。
就在意识即将再次消散的刹那,她的右手碰到了某个坚硬的物体。
一柄刀。
一柄细长的窄刀,笔直地插在无尽水波之中,刀身泛着幽蓝色的微光。
熟悉的手感,这是她的佩刀!
李璇影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刀柄,就在这时——
水下突然伸出另一双手!
那是一双骨节分明的手,苍白得近乎透明,却精准地覆在了她的手上。
下一秒,巨大的拉力从刀柄传来,李璇影整个人被拽出水面,像一条濒死的鱼被抛上岸。
“咳——咳咳咳!”
她跪在——如果这能称为“岸”的话——一片微微凸起的水波上,疯狂咳嗽着。
诡异的是,那些水波竟如固体般承载着她的重量,只在膝盖接触的地方荡开一圈圈细小的涟漪。
“新来的?”
“还是落难者?”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李璇影抬头,看到窄刀现在被握在一个高挑女子手中。
女子身着靛蓝长袍,衣摆处绣着层层水波纹,湿漉漉的黑发贴在苍白的脸颊旁。
最令人心惊的是她的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深邃的蓝色,像是将整片海洋装进了眼眶。
沧溟?海格里亚天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家伙很是疑惑。
这里可是水域,自己是接受到界刀的吸引,专程来护刀的。
“我...这是哪里?”李璇影嗓音嘶哑。
她下意识运转体内灵力,却发现经脉空空如也,连最基本的周天循环都无法完成。
女子手腕一翻,窄刀凭空消失。
“水月界。”
她蹲下身,冰凉的手指捏住李璇影的下巴,“看来是个迷路的'外界人'。”
李璇影这才注意到周围环境有多么奇异:他们站在一片广袤无垠的水面上,水面并非平面,而是由无数大小不一的波浪组成。
这些波浪凝固成各种形态——有的如丘陵般隆起,有的形成螺旋状的阶梯,更远处甚至有一座完全由弯曲浪花构成的城池。
天空是淡淡的青灰色,没有太阳,却有不知从何而来的光源将一切照亮。
“这里是哪里...你知道人类联邦吗?还有你干嘛把我的刀收起来??”李璇影突然问道。
蓝眼女子歪了歪头:“没听过这个名字。”
“什么你的刀?这是界刀!”
她站起身,长袍下摆无风自动,“不过既然你能被'界刀'召唤到这里,说明你的因果与这片水域相连。”
她向李璇影伸出手:“我叫沧溟,是这一代的'守刀人'。”
李璇影刚要握住那只手,脚下的“地面”突然剧烈震动。
远处的水面炸开一道千米高的巨浪,浪尖上站着数十个身影——他们穿着统一的银白色铠甲,手持三叉戟,胯下骑着某种似鲨似马的生物。
“水神殿的巡海卫!”沧溟脸色骤变,一把拉起李璇影,“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
不等李璇影反应,沧溟已经抽出那柄窄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刀锋过处,水面裂开一条幽深的通道。
“跳下去!”沧溟推了她一把,“去'千浪城'找暮先生,告诉他'钥匙'醒了!”
李璇影一脸呆愣:“啊!啊?”
李璇影坠入通道的最后一刻,看到沧溟独自迎向那些银色骑士,窄刀爆发出耀眼的蓝光。
接着,水流闭合,她陷入一片黑暗的旋涡中。
不知过了多久,李璇影再次感受到坚实的地面——这次是真的地面,由某种白色珊瑚铺就的街道。
她浑身湿透地趴在一个露天集市中央,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数十道目光齐刷刷射来。
李璇影勉强抬起头,看到长着鱼鳞的商贩、耳朵是鳍状的孩童、背后有透明水母伞盖的老妇人...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震惊地望着这个突然从空气中跌出来的外来者。
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高大身影分开人群走来。
他蹲在李璇影面前,面具上的花纹像是某种古老的水族文字。
“沧溟派你来的?”面具后的声音低沉沙哑。
李璇影艰难地点点头:“她说...告诉暮先生...'钥匙'醒了...”
人群发出一阵惊呼。
面具人猛地站起身,对四周厉声喝道:“今日集市提前结束!所有人立刻回家,闭门不出!”
说完,他一把抱起虚弱的李璇影,大步走向城中最高处那座贝壳状的建筑。
李璇影在颠簸中看到,这座所谓的“千浪城”完全建在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心,四周的水墙高达数百米,却诡异地静止不动,形成天然的城墙。
面具人将她放在一间布满水晶仪器的圆形房间内,取下青铜面具——露出一张被蓝色纹路覆盖的脸。
那些纹路像是活物,在他皮肤下缓缓流动。
“我是暮。”他检查着李璇影的瞳孔,“现在告诉我,你在原来的世界,是不是接触过'水之钥'?”
李璇影茫然摇头:“什么是水之钥?我是被一场大爆炸打入了虚空,然后被空间乱流卷到这里来的...”
暮突然按住她的额头,一阵刺骨的寒意涌入脑海。
李璇影下意识动手,霸道的刀意横卷!
却被一股奇特阴柔的力量裹挟着动弹不得。
李璇影痛苦地蜷缩起来,却看到自己记忆中的画面被投射在房间的穹上。
“奇怪。”暮收回手,“的确是接触过水之石传承者,但界刀怎么在你身上?”
“不是守刀人,却能接触界刀……”
他走向房间中央的水晶柱,将手掌按上去。
柱体内浮现出一幅立体地图,显示着无数相互连接的水域。
“听着,外界人。”暮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水月界由七大海域组成,每片海域都有一柄'界刀'镇压。但三千年前,核心海域的'水之钥'碎裂失踪,导致整个世界的平衡正在崩溃。”
水晶地图上,大片区域开始变成危险的红色。
“沧溟是最后一位守刀人,她感应到水之钥的气息才前去的,没想到居然找到了界刀。”暮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同时,水神殿也感受到了你的出现,而现在,水神殿的人想在你完全觉醒前捕获你。”
李璇影一头雾水:“为什么是我?”
“因为会选择与它有缘的灵魂。”暮递给她一面水镜,“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虽然我无法看到你完全的记忆,但我能感知到水之钥被你征服了。尽管它现在不在你身边。”
“水之钥给予你祝福,在外界可能没有体现,但来到了水月界——”
镜中,李璇影的瞳孔已经变成了与沧溟相似的深蓝色,只是颜色更浅一些。
更惊人的是,当她呼吸时,周围空气中的水分会自发形成微小的水珠环绕着她。
“这...”
“欢迎来到水月界,新任守钥人。”暮微微躬身,“不过,我们得让你活到明天——水神殿的大祭司已经派出了'猎潮者'。”
仿佛印证他的话,远处传来沉闷的号角声。
透过水晶窗,可以看到千浪城外的水墙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银色光点。
那是数以万计的水神殿战士,正乘着巨浪而来。
李璇影十分灵巧地跑到水晶柱后面蹲了下来。
她看着暮先生走向露台,长袍在潮湿的海风中猎猎作响。
虽然不知道这一堆水里面为什么会有风。
城外,数万银色铠甲反射着冷光,如同铺满海面的锋利刀片。
“跑路,必须跑路。”她在心里默念,眼睛四处搜寻着可能的逃生路线。
什么守钥人、水之钥,关她什么事?
她只想找回自己的刀,离开这个见鬼的地方。
暮先生突然张开双臂,一阵低沉古老的吟唱从他喉咙深处涌出。
李璇影感到脚下的地面开始震颤,白色珊瑚铺就的街道龟裂开来,露出下面幽蓝的水光。
“以千浪之名——”暮先生的声音如同雷鸣,在城池上空回荡。
他的皮肤上那些蓝色纹路突然暴起,如同活物般在他体表游走。
李璇影惊讶地看到,那些纹路开始发光,越来越亮,直到暮先生的整个人都被刺目的蓝光包裹。
光芒散去时,站在那里的已不是人类形态的暮先生。
一条近三米高的巨型人鱼悬浮在露台上空,下半身是覆盖着深蓝色鳞片的鱼尾,每一片鳞甲都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
他的面部保留了人类特征,但耳后裂开了鳃缝,手指间生出了半透明的蹼。
最令人震撼的是他周身环绕的水流——那些海水仿佛有了生命,在他周围形成无数旋转的涡流。
“海神在上......”集市上有人跪了下来。
水神殿的军队似乎也被这一幕震慑,冲锋的势头为之一滞。
暮先生——现在应该称他为海暮——挥动双臂,千浪城四周静止的水墙突然活了。
数千米高的巨浪拔地而起,如同无数条水龙扑向银色军团。
李璇影看呆了,变成人鱼就算了,还这么强!
这就是人鱼的力量?
操控整片海域?
银色铠甲们被巨浪冲得七零八落,但很快重整旗鼓。
他们胯下的鲨马兽发出刺耳嘶鸣,三叉戟尖端亮起诡异的绿光,在浪涛中劈开一条通路。
“暮,三千年不见,你还是只会这一招。”
一个阴冷的声音穿透水幕。
李璇影循声望去,只见水神殿军队后方升起一道水柱,上面站着个身披暗金色铠甲的高大人影。
他戴着狰狞的鱼骨面具,手持一柄造型怪异的长戟——戟身竟是某种生物的脊椎骨制成。
“澜煞......你这家伙,居然来了,看来水神殿势在必得啊!”海暮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忌惮。
被称为澜煞的大统领举起长戟,一道暗红色光波横扫海面。
被光波触及的海水瞬间变得粘稠如血,暮先生操控的水龙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咽喉,挣扎几下后轰然溃散。
“少阴阳怪气的,你不是我对手,交出守钥人,我可以饶恕千浪城今日的冒犯。”澜煞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暮先生脸色阴沉。
李璇影心跳如鼓。
他们说的守钥人......是她?可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啊!
还有他们消息是怎么做到这么灵通的?
怎么像他一到,整个世界就都知道了。
海暮没有回答,而是突然转头,那双完全变成深蓝色的眼睛直直看向李璇影藏身的方向。
与此同时,澜煞的目光也聚焦了过来。
她浑身一僵——被发现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靛蓝色身影从天而降,落在李璇影身旁。
“发什么呆?等死吗?”
沧溟?海格里亚天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李璇影这才注意到,沧溟的衣袍有多处破损,裸露的皮肤上布满细小的伤口,还在渗着淡蓝色的液体——那应该是她的血。
“我的刀——”
“什么你的刀,这是我的刀,好了,别废话了,你先在一旁躲好!”
李璇影皱了皱眉,苦着脸,她本身就是练刀的,而且还修出了霸道的刀意。
但有刀的刀意和没刀的刀意完全是两码事儿。
把她的刀还给他,这些人说不定还能硬拼一把。
但她原先那把窄刀,此时被挂在那女人的背上。
“我不走,除非你先把刀给我!”
沧溟听到这话,愣了好几秒,头一点点的转过来,盯着面前这一位。
此时,李璇影正抱着沧溟的大腿。
沧溟嘴角抽搐:“是不是有大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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