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回头看向顾北,“环儿,待会儿见了皇上,若是害怕,我们给皇上磕个头就回家。”
今时今日,到了这个地步,贾母竟还顾念他。
顾北扬唇一笑,声音清朗,“好。”
三人迎着冷风,候在养心殿门外。
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
眼见这一老一少被冻的脸色发白,高公公于心不忍,再次进殿为他们通报,这次终于得了准音。
三人低着头被太监引进屋,贾母跪下叩首道,“臣妇携子孙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老太君快起身。”
大殿上首传来一道男声,这人约莫三四十岁,身着明黄色龙袍,蹙眉坐在龙椅上,淡声开口。
“冬日天寒,老太君上了年岁,就不必进宫请安了。万一染上风寒,朕心里也过意不去。”
皇上这会儿正为朝政烦心,下朝后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正欲打发这三人离开,就听贾母身后一孩童道,“草民在家时,听丫鬟说城外遍布灾民,想出了三个法子,或许可为皇上解忧。”
听到灾民,皇上心中骤然生怒,他眯起眼睛,用审视的眼神打量顾北。
区区一个孩童,竟敢大言不惭、议论朝政?
朝中几十位大臣都想不出解决之法,他一个孩子,能想的出来?
皇上哼了一声,心中对贾家人愈发不喜。
恰在此时,一旁观坐的忠顺王爷接过话茬,状似好奇的问,“你有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顾北低垂眉眼,把在家中说的话,原封不动重复了一遍。
“草民想出上中下三策。下策是往赈灾的粥中加沙……”
顾北话落,忠顺王爷陷入沉思,皇上也静默不语。
屋内顿时陷入诡异的寂静中。
贾母心脏扑通扑通跳的飞快,忍不住心生怀疑,难道这法子不行?
贾政更是急的出了一头的汗,可站在皇上跟前,他连汗都不敢擦。
就在两人心惊胆颤、自我怀疑时,上首传来皇上爽朗的大笑声。
“哈哈哈!”
皇上坐直了身体,看向顾北的眼神变得柔和:“这法子虽糙,但却可行!”
忠顺王爷当即站起身,拱手道,“赈灾济民刻不容缓,老臣也觉得此法可行,还请皇上容臣告退,即刻开仓放粮。”
“不急。”
皇上止住笑,问顾北:“你说你想出了上中下三策。下策已经说了,中策和上策又是什么?”
屋内所有人的视线聚集在顾北身上,只见他脊背挺直,低垂眉眼,面容清冷,不急不缓的问:“草民祖母年岁大了,皇上可否容她坐下旁听?”
皇上连忙道,“高忠贤,没眼力见的老货,还不快赐座上茶!”
几息时间,三人坐在加了软垫的椅子上,身旁放着温热的茶水,喝下一口,这才缓了过来。
皇上对顾北招手,让他坐在靠近他的位子上,“贾……孩子,你叫什么名儿?”
顾北放下茶杯,回道,“草民贾环。”
“可有字?”
“尚无。”
这次不等皇上问,顾北便开口道,“中策是一个字,借!”
“借?”
皇上想了想,微微摇头:“朕问过几位大臣,他们都说拿不出银子。”
最可恨的是太上皇,明明私库里有钱,却分文不借!
城墙外围着的,是大乾的子民!
太上皇曾经也是皇上,是天下人的君父,竟能冷眼旁观,实在让人心寒!
“借有借的法儿,每个人的身份不同,借法自然也不同。”
顾北语速平缓,娓娓道来,“对于太上皇,要强借,同时下旨昭告天下,太上皇仁德慈悲,自愿掏私库救济百姓。对世家大臣,要恩威并施的借。对于商户地主,要交换条件的借。”
“皇上可命人列一个募捐榜,凡榜单前十名,每人有2个入国子监念书、参加科考的名额。”
“自古商籍不可科考。只要皇上将这消息放出去,不愁他们不捧着银子献给皇上。”
皇上连连点头,只一细想,便感觉有无数的银子朝他飞来。
他迫不及待的问:“那上策呢?”
下策都可解燃眉之急,中策可借天下人之银,可想而知上策的不凡。
顾北抬头,看向皇上,“以工代酬!”
“以工代酬……以工代酬!
皇上不自觉的念着这四个字,心中仿佛明白了什么,可又有些没想通的地方,他噌的一下站起身,绕开长桌,走到顾北座前。
“孩子,你仔细说说!”
皇上都站着,不得已,顾北也跟着站起身,“以工代酬,简单来说,就是朝廷雇佣灾民,发放工钱,代替直接给他们银钱饭食,以达到赈灾的目的。”
“闽南遭了洪灾,许多堤坝、良田、房屋均被冲毁。皇上可雇佣灾民重修堤坝、重建房屋。
以工代酬有三则好处。
一来,灾民扎堆,若不及时疏散引导,易生哗变,轻则聚众闹事、搅扰百姓生活、扰乱治安;重则占山为寇、杀人抢劫、无恶不作。陛下将他们送去不同的地方修建房屋,避免他们扎堆聚集,有利于江山社稷的稳固。
二来,朝廷原本是要拨付两笔银子的,一笔用来买米给灾民布施,一笔拨付到地方维修堤坝城墙。如今以工代赈,只需一笔银子,便可解决两处难题。
三来,皇上把灾民调去闽南,这几万人可以带动当地的消费。单单是每日吃食用的银子,就可以吸引许多商户落户闽南。这样一来,皇上想要重建闽南,可省事省力多了。”
“妙极!”
皇上一把拉住顾北的胳膊,眼睛亮晶晶的瞅着他,越看越稀罕,“环儿,你替朕解决了一个大难题!你说,想要朕怎么奖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