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望去，目之所及皆是雪白，若是盯着看久了会有一种虚无的感觉，似乎天地众生都不存在了。寒气裹着某种诡异的静谧渗入骨髓，连呼吸声都被这片纯白吞噬殆尽。
叶羽衡谨慎地站在原地打量四周，周边是刺目的白，仿佛身处一片虚无。靴底踩在松软积雪上发出细碎声响，他伸手触碰悬浮在空气中的光粒，那些萤火虫般的微光却像受惊似的四散逃开。
真奇怪，系统莫名其妙叽里呱啦一阵之后，他就被带到了这个奇怪的空间，是发现他莫名其妙出现在这个副本要修补bug吗？
在此干等绝非良策，叶羽衡随意选定了一个方向，迈步前行。行进间，他忽然发现这片空间并非全然雪白。不远处，一抹银色隐约可见，因与白色极为相近，若不仔细分辨，几乎难以察觉。好不容易看到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雨恒快步走上前去走近发现那是一个巨大的圆球。金属表面流转着液态光泽，凑近时能听见细微的电流声。他试探性地伸手，却在即将触碰的瞬间被静电打得指尖发麻。
“检测到玩家接近，开启对话模式。”突然响起的系统音，吓了一跳，叶羽衡下意识摆出了进攻的姿势。
“玩家你好，请放心这里没有任何的危险。”一道不同于机械生的男声响起。那声音像是有人贴着耳廓低语，带着令人不适的温润质感。
“你是谁？你想做什么？”叶羽衡右手握拳时刻准备着给突然出现的东西一拳。
“我是全知的管理者”。那道机械男声平静地响起。话音刚落，圆球表面突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暗纹，细看竟是无数缩小版的人脸在痛苦嘶吼。
“全知的管理者？你藏头藏尾的怎么让我相信你是管理者。”叶羽衡并不相信这一突然出现的声音，这里会不会是那尊佛像创造出来的幻觉？但是佛像怎么会知道全知？他不动声色地用指甲掐住虎口，清晰的痛感证明这里并非梦境。
“这里不是幻境，用你们的话说这里是我的办公室。”那道声音仿佛会读心，直接道出了叶羽衡心里所想，“我请你来这里只是为了拜托你帮个忙。”圆球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内部齿轮般精密运转的蓝色光流。
“帮忙？”叶羽衡挑起眉毛仿佛听见了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你请我帮忙？有什么事是我们伟大的全知办不成的，还要拜托我这一个朝不保夕的小小玩家。”他故意把\"伟大\"二字咬得极重，嘴角扯出讥诮的弧度。
“任何人都有自己办不到的事情，而且每个副本运行都是依靠规则，任何人都不能贸然打破规则，我也不例外。”面对叶羽衡的嘲讽系统条理分明地解释，“如果你希望见到我的话，请你先闭上眼睛。”圆球表面的暗纹突然剧烈扭动，仿佛有无数双手要冲破桎梏。
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叶羽衡还是闭上了眼睛，一瞬间，他感觉面前一股劲风扫过，睁眼发现面前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巨大的球。那球体表面覆盖着类似动物绒毛的纤维，随着呼吸节奏微微起伏。
等等，球？叶羽衡闭了闭眼睛，发现面前的还是那个球。“你不是人？”
“我从未说过我是人。”白色的圆球在回话的同时身体还在上下抖动。绒毛间突然睁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
叶羽衡看着有自己半个身子大的眼睛第一次觉得大眼睛不可爱反而有点吓人。
哪怕是已经见过了很多的匪夷所思的东西，骤然看到一个圆球说话还是有些不可思议。叶羽衡揉了揉眉心，“那你是个什么东西。”
听到这冒犯的话圆球没有任何情绪起伏，“我是人工智能。”
人工智能？这个圆球说他是个人工智能？叶羽衡有些不可置信地打量眼前的圆球，又圆又胖还有些掉毛毛？这能是人工智能？他忽然注意到那些脱落的绒毛在接触地面的瞬间就化作数据碎片消散。
“事实上这并不是我的本体，只不过数据告诉我这个形象更容易与人类交流。”圆球轻轻弹了弹自己圆滚滚的身躯，说道：“玩家，我有一个请求，希望你能帮我。”说着突然弹出全息投影，画面里是被黑雾笼罩的佛像。
来自系统的请求，有什么是我能完成而系统完不成的？这个到底是环境还是真实存在的？如果帮他完成了能得到什么奖励？叶羽衡心中思绪万千，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说说看吧。”
“我想拜托你杀了邪佛。”圆球道。全息影像突然切换成燃烧的寺院，无数玩家在佛龛前化作白骨。
邪佛，是他之前砸的那些佛像吗？叶羽衡想起最近几个副本接连出现的佛像。
“是的。”圆球回答他心中所想。
“你能读心？”叶羽衡内心警惕起来，刚刚他就感觉这个所谓的系统好像能听见他的心声，现在直接确定。后颈渗出冷汗，他下意识后退半步拉开距离。
“你放心玩家，我不能听到你的心声。”圆球向后退了退，“这片空间有针对人类的规则，会将人类当时最疑惑的事以弹幕形式飘在我眼前。”说着顶部真的飘过一串荧光蓝的\"他在说谎\"。
叶羽衡只是惊讶片刻就静下心神，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杀一个人你还不能自己出手，游戏里每天都有人死去，不都是因为你吗？”
圆球试图摇头，但无奈它没有脖子，动作显得有些滑稽。摇头的同时整个身体都摇了起来。“那些人类的死亡，是因为他们违背了既定的规则，而我，作为系统的执行者，无权擅自决定他们的生死。”说着投射出密密麻麻的条款，其中\"禁止直接干预\"的条目正泛着红光。
听到这话，叶羽衡感到很可笑，它没有权利决定他人的生死？那他们受到的恐吓，压力，死亡威胁都是凭空出现的不成？
“请玩家务必保持冷静，避免情绪过于波动，否则，我将不得不采取强制措施，稳定你的情绪。”圆球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针管对着叶羽衡扬了扬。针筒里翻滚着星空般迷幻的液体，表面漂浮着类似符咒的代码。
看到针管叶羽衡额角抽了几下，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针管上的字是镇静剂，也不知道他是应该吐槽还是无语，在这么不科学的地方能看到这么科学的东西。他注意到针筒侧面刻着极小的一行字：第次实验改良版。
“为何偏偏选中了我？”冷静下来后，叶羽衡心中充满了好奇，毕竟在这不知其广游戏世界中，玩家数以万计，为何偏偏是他被选中？
“因为你出了一个bug，你本来不应该在。那个副本里面邪佛强行打开通道将你送入那个副本，我趁机以邪佛扰乱秩序将之重创顺便把你捞出来。\"圆球顿了顿，“我的程序在编写的时候就设定我不能私自联系玩家，以防我破坏公平。”
公平？听到这词叶羽衡嘲讽地勾了勾唇角，“既然你想我帮你，那我帮了之后有什么好处？”
“我可以把你们提前送出游戏？”
叶羽衡呼吸一滞，提前送出游戏的诱惑确实很大，但他敏锐地抓到了重点，“我们？”
“是的，你们，在我决定拜托你摧毁邪佛的时候用数据测算过你一个人杀死邪佛的概率，只有33.33%，而再加上其他人的话会达到86.73%。”核心突然投射出三维模型，显示着不同人数组合的击杀概率。
“你不是联系不到其他人吗？哪里来的我们。”叶羽衡有点搞不懂，刚刚系统还说能联系到他是因为出了bug怎么现在又说上我们了。他注意到概率图中某个红点特别标注着\"观测者03号\"。
“不是我联系，是你联系，你想联系谁都可以。”圆球身上突然冒出一阵白光，一枝莲蓬从它头上冒出，“你们商量好后一起吃下它就可以组队进入邪佛诞生的源副本。”
“那我要如何才能杀死邪佛？我已经在好几个副本都摔掉了他的佛像，但是似乎对他没有很大的影响。”叶羽衡想起前几个副本都有邪佛的身影。
“你只需将源副本里面的邪佛杀掉，后续我会处理。”
“你所说的‘把我们送出副本’中的‘我们’，是指我联系的人，还是所有参与这个副本的人？”如果是参与的人的话就好了，这样就可以让更多的人离开这里，如果不是那就强行让它是。叶羽衡右手握拳悄悄蓄力。
“可以是所有参与过的人，但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离开副本，等结束后可按照出力程度给予不同的积分奖励。”圆球很痛快地说道，对比杀死邪佛来说这点积分都算不得什么。它突然吐出一张羊皮纸，上面详细罗列着贡献值兑换表。
“你怎么能保证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叶羽衡还是有点不放心，这个条件实在是太理想让他有点不敢相信。他用指甲划过羊皮纸边缘，真实的触感和淡淡血腥味做不得假。
“我可以借助系统与你签订契约。”圆球头顶红光一闪，一张契约纸缓缓飘落。纸张边缘燃烧着青色火焰，条款文字竟是用凝固的血珠写成。
叶羽衡伸手接住，上面把之前列出的条件一一写出，并且规范清晰。“写得确实不错，但是你说参与杀死邪佛过程中的人都可以被放出去，那么是以什么形式放出去？出去之后我们还会活着吗？还是说立刻遭遇死亡事件？”他指着第七条补充条款，那里有行小字写着\"最终解释权归系统所有\"。
“当然是很正常地活着，你们帮我解决了一个大麻烦。我自然要表达感谢你。”圆球突然吐出个礼盒，打开是枚刻着\"赦\"字的青铜令牌。“这是我的诚意，在下个副本中你可以凭借这个令牌调遣三次阴兵。”
“是吗？我还以为按照你恶劣的行径，会把绝望放在希望后面。”叶羽衡用两指夹起令牌，冰凉触感让他想起停尸间的金属台。
“恶劣的行径？我不太理解你的意思。”圆球并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它的一切行为都是按照它的源代码进行执行的，尽管中间学习了很多人类的习性，不过最基本的东西是不会变的。核心代码突然外显。
“你不理解？也对，毕竟你只是个人工智能，无法理解我们那种每次感觉马上就要通关了，却又生出更深的绝望。”虽然叶羽衡没有经历过这种绝望，但是不代表别人没有，在他看来这些副本都是有很强的劣根性，总是喜欢以杀人，虐待，取乐。
“我不太能理解你的意思，我与你们之间都是公平交易，不存在戏弄人的情形。”圆球突然播放起叶羽衡当初签同意书时的全息录像，画面中的自己正毫不犹豫地在虚空中按下手印。
“公平交易？”叶羽衡挑眉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公平交易就是你把我们困在这个地方，看着我们为了生存一次又一次地突破自己的下限，一次次被副本里的怪物折磨？”
系统的声音不再是平淡无波，而是带了一丝疑惑。“我的行为都是按照我的源代码执行的。我以恐惧为能量，需要源源不断地吸食恐惧，而你们都是命不久矣之人，在你们快要死亡的那一刻，我提出交易，你们进入副本为我提供恐惧的能量，而我为你们躲避风险，延长寿命，这是一场很正常的交易。”
“正常交易？正常交易你大可以让我们死得痛快一些，何必这般折磨？”叶羽衡厉声质问。
“生命是可贵的，想要做到起死回生这种在你们人类看起来逆天的事，付出的自然很多。”系统的声音十分冰冷，“而且在新手关卡之后你们每个人都获得量身定做的技能，每个关卡还都有对应的规则，这样还能死的话就是没有能力的人。”
“而大自然中适者生存，不是吗？”圆球表面突然长出尖刺，又迅速缩回变成无害的绒毛。
算了，叶羽衡在心中劝自己，道不同不相为谋，自己和系统都不是一个物种，何必在此争论。“既然已经签订协议，你是不是该把我放回去了？”他注意到契约书右下角浮现出血手印，正是自己刚才触碰的位置。
“好的玩家，我将把你放回你正在进行中的副本，通关该副本后请在两天内再次组队进入游戏。”圆球突然膨胀成透明薄膜将叶羽衡包裹，他看见自己每个毛孔都渗出数据流。
眼前天旋地转，在眼前全黑的最后一秒叶羽衡耳边传来系统冰冷的声音，“玩家，愿你成功。”失重感袭来时，他握紧了那枚莲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