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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9章 雨林深处的回响(续)

神树林的仪式像一道分水岭,悄然改变了项目推进的生态。高槿之手中那份来自卡朋长老的、包裹着神树泥土与母亲河沙粒的树叶包,成了无形的信物,其分量远超任何盖有公章的合同。它象征着一种基于尊重和理解的、脆弱的却又无比珍贵的初步接纳。

消息像雨林中的藤蔓,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第二天,当高槿之、许兮若和李瀚明再次走入村落时,感受到的氛围已截然不同。先前那些或警惕、或漠然、或直接充满敌意的目光,虽然并未完全消失,但明显柔和了许多。偶尔有年长的村民会对他们点头示意,甚至有一位昨天见过高槿之画画的妇女,从自家高脚屋的廊檐下拿起一个编织精巧的小篮筐,默默递到许兮若手中,里面装着几枚色泽诱人的热带水果。没有言语,只有行动,这种质朴的表达方式,比任何欢迎词都更令人动容。

诺罗依旧没有太多笑容,但他不再回避接触。当高槿之提出想更系统地了解当地纺织图案的寓意,以及不同家族纹样的区别时,他沉默片刻,竟真的找来了一位对部落历史和图腾谱系极为熟悉的老人——图玛卡萨爷爷。图玛卡萨爷爷年事已高,眼神却清亮如溪水,他坐在一棵巨大的芒果树下,用缓慢而富有韵律的语调,通过诺罗不算流畅但足够达意的翻译,开始了讲述。

“年轻人,你画的祭台,有‘灵’,”图玛卡萨爷爷浑浊却锐利的眼睛看向高槿之,“不是因为画得像,是因为你画出了风走过的痕迹,画出了祖先低语时,树叶颤抖的样子。”

高槿之心头一震。这正是他创作时一直试图捕捉的、超越形似的“气韵”或“场域”。他未曾想过,在地球另一端,在一片原始的雨林中,一位耄耋老人竟能如此精准地道破他艺术追求的核心。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高槿之和许兮若完全沉浸在图玛卡萨爷爷描绘的那个由线条、色彩和象征意义构成的世界里。每一种图案都不是孤立的装饰,而是承载着迁徙史诗、部落盟约、自然律法乃至宇宙观想的密码。螺旋纹代表生命的轮回与河流的漩涡,菱形网格是家族血脉与田地的交织,特定的鸟类羽毛图案,则象征着与神灵沟通的媒介。

“我们的布,穿在身上,是历史;铺在祭台上,是法典;传给下一代,是灵魂的地图。”图玛卡萨爷爷抚摸着身边一位年轻女孩身上色彩绚丽的筒裙,喃喃道,“失去了这些图案背后的意义,布就只是布,人就失去了根。”

高槿之的速写本飞快地记录着,不是临摹图案,而是记录下那些图案与故事、与自然物象的关联。他感到自己仿佛在阅读一部活态的、用经纬线书写的文明史诗。这种深厚绵长的文化肌理,远非商业报告中干瘪的“传统手工艺潜力”几个字所能概括。他更加确信,任何试图将其简单商品化、剥离其精神内核的行为,都是不可饶恕的亵渎。

与此同时,李瀚明团队的工作也进入了新的阶段。基于高槿之反馈的、社区对“自主性”和“透明度”的核心关切,他们加班加点,将“社区共生发展基金”的管理草案细化成了更具操作性的方案。李瀚明甚至通过关系,找到了一位在国际非政府组织有丰富经验、且熟悉当地法律环境的顾问,对方案进行了审阅和完善。

这天下午,在李瀚明的建议下,他们决定在村落中央的空地上,举行一次非正式的小型交流会,不再局限于长老层面,而是向所有感兴趣的社区成员开放,旨在介绍修订后的基金方案和文化支持计划的初步构想。

消息传出,前来围观的村民远比预想的要多。男女老少,或站或坐,或倚在自家屋前的廊柱上,目光聚焦在空地中央临时摆放的几张木桌和那块用来投影的、略显简陋的白布上。气氛说不上热烈,但充满了好奇与审视。

李瀚明负责主讲,他用尽量通俗的语言,结合简单的图示,解释基金如何运作,社区代表如何在决策委员会中占据多数席位,并对核心事项拥有否决权,第三方审计如何确保每一笔钱的去向都清晰可查。高槿之则站在一旁,他的角色是阐述文化支持计划背后的理念。

当李瀚明讲到关键处——社区对文化传承类项目和核心民生项目资金使用拥有一票否决权时,人群中起了一阵细微的骚动。许多人的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长期以来,他们面对的外来者,无论是政府官员还是商人,更多是告知、要求,而非倾听、赋权。

轮到高槿之发言时,他没有拿讲稿,而是走到了人群前方稍近的地方。他手中拿着那个树叶包裹,将其轻轻放在桌上。

“几天前,卡朋长老将这个交给我。”他的声音不高,但在安静的空气中传得很清晰,通过翻译,送入每个人的耳中。“这里面,是神树的泥土,母亲河的沙粒。长老说,希望我的手,我的心,能记住这片土地的呼吸。”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面前一张张陌生的、带着岁月和阳光痕迹的面孔。

“我是做陶器的。我的工作,就是和泥土打交道。我知道,每一捧泥土,都有自己的记忆、温度和脾气。强迫它,只会得到破碎的器物。唯有尊重它,引导它,才能让它呈现出内在的美与力量。”

他拿起自己的速写本,翻到其中一页,上面是他根据图玛爷爷讲述,结合自己观察画下的、对传统纹样进行抽象提炼后的线条。“我们带来的,不是要取代你们文化的所谓‘更先进’的东西。我们希望的,是搭建一个平台,让像图玛卡萨爷爷这样的智慧,让像织布的阿婆们那样的巧手,让诺罗这样的年轻一代对未来的期望,能够被更好地看见,被更广泛地理解,并且,在这个过程中,为社区带来实实在在的、可持续的收益,让你们有能力去保护你们想要保护的一切,包括这条神圣的母亲河。”

他没有空泛地承诺“保护环境”,而是将环境保护内化到了文化尊重和社区发展的逻辑之中。

“我们的项目,会采用最高标准的环境影响评估和 mitigation 措施,所有的施工方案,都将对社区监督小组完全公开。我们愿意接受最严格的监督。”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因为,这不仅是为了通过审批,更是因为,我们同样敬畏这条给予生命的河流。任何对它的伤害,都违背了我们来到这里的最初的善意,也违背了我作为一个创作者,对材料和自然的基本伦理。”

他的话语,没有宏远建设代表那种咄咄逼人的商业气势,也没有某些 NGo 工作者那种略带隔阂的“悲悯”,而是一种平实的、基于自身专业领域延伸出的共情与逻辑,反而更容易打动这些习惯于直观感受的村民。

诺罗抱着手臂,站在人群边缘,始终沉默地听着。当高槿之提到“诺罗这样的年轻一代对未来的期望”时,他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提问环节,起初有些冷场。在卡朋长老的鼓励下,终于有人开始发问。问题五花八门,从“基金的钱真的能由我们决定怎么花吗?”到“你们的文化计划,会不会把我们神圣的图案用在不对的地方?”,再到“如果项目真的开始了,我们的年轻人能学到新的技能吗?而不是只做最低等的体力活?”

高槿之、许兮若和李瀚明一一耐心解答,不回避困难,不夸大效果,始终秉持着“坦诚”与“共建”的原则。许兮若更是发挥了她沟通细腻的优势,补充说明了如何通过设立社区认可的“文化规范”,来确保传统图案和精神内涵在使用中得到尊重,避免误用和亵渎。

交流会持续了近三个小时,结束时,夕阳已将天边染成瑰丽的橙红色。村民们渐渐散去,许多人离开时,脸上的表情不再是单纯的怀疑,而是多了几分思考和议论。

“效果比预想的好。”李瀚明长舒一口气,压低声音对高槿之说,“至少,他们把话听进去了,并且开始相信我们‘可能’是不一样的。”

高槿之点了点头,目光却望向远处。他看到诺罗正和图玛卡萨爷爷以及另外几个年轻人站在一起,似乎在激烈地讨论着什么。他知道,信任的建立绝非一次交流会所能完成,潜在的反对力量,尤其是宏远建设的暗中操作,绝不会坐视他们赢得人心。

果然,就在交流会后的第二天,坏消息传来了。

李瀚明接到电话,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挂断电话后,他语气凝重地对高槿之和许兮若说:“宏远那边动手了。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个所谓的‘独立环保人士’,在境外一个颇有影响力的环保网站上发布了一份报告,指责我们的项目,即使采用最高标准,也会对雨林生态和母亲河流域的地下水系造成‘不可逆转的潜在风险’。报告还影射我们贿赂当地官员,试图强行推动项目通过环保审批。”

这一手极其阴险。那份报告看似客观,实则充满了诱导性和未经证实的指控,充分利用了国际社会对热带雨林生态和原住民权益的关注。它选择的发布平台,恰好是环保审批部门以及一些关注此事的国际 NGo 经常会浏览的网站。

“更重要的是,”李瀚明揉了揉太阳穴,“他们把这个报告的内容,用当地语言做了简化煽动性的版本,正在通过他们收买的人,在社区里悄悄散播。说我们之前的承诺都是骗人的,我们和以前那些掠夺者没有区别,甚至更虚伪。”

刚刚有所缓和的社区气氛,瞬间又变得微妙起来。高槿之他们再次走在村里时,能明显感觉到一些怀疑和观望的目光重新回来了。

“必须尽快回应。”许兮若蹙眉道,“尤其是对社区的疑虑,不能任由谣言发酵。”

“官方层面的澄清和律师函需要时间,而且远水难救近火。”李瀚明焦虑地说,“社区里的人,更相信他们看到和听到的。”

高槿之沉默着,大脑飞速运转。他知道,此刻任何苍白的辩解或愤怒的驳斥都无济于事。他需要一种方式,一种能够直指人心、打破谣言隔阂的方式。

他的目光落在了随身携带的帆布包上,那里面装着他这几天捏的那些小陶坯,包括那个在神树林仪式后、受内心冲击而创作的,刻划着抽象韵律线条的“叶脉\/河流”器形的坯体。一个念头,如同雨林中的闪电,骤然划过他的脑海。

“李经理,”他忽然开口,声音异常冷静,“能不能想办法,在村里找一个地方,最好是大家平时聚集比较多的地方,比如那棵大芒果树下?再帮我准备一些东西……”

第二天下午,村落中央那棵枝繁叶茂的巨大芒果树下,比往常聚集了更多的人。消息像风一样传开——那个来自遥远国度的“艺术家”老板,要在这里,用他们的母亲河的河水,用他们雨林里的泥土,现场做一件陶器。

这简直闻所未闻。好奇心驱使他们放下了手头的活计,纷纷围拢过来。

高槿之站在树下临时搭起的一个简易木台前,台上摆放着一些简单的陶艺工具,一桶从母亲河取来的清澈河水,以及几包他从附近不同地方采集、并经图玛卡萨爷爷初步辨认过的、具有黏性的泥土。许兮若在一旁协助他,李瀚明则带着团队的人,维持着秩序,同时警惕地观察着人群中的动静。

诺罗也来了,他站在人群最外围,双臂交叉,表情冷峻,想看看高槿之到底要玩什么把戏。

高槿之没有多余的解释。他先是向在场的卡朋长老和图玛卡萨爷爷躬身致意,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开始和泥。他将不同的泥土按比例混合,倒入母亲河的河水,然后用双手反复揉捏、摔打。他的动作专注而沉稳,带着一种对待生命般的郑重。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沾满泥浆的手臂上跳跃。

人群安静下来,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以及泥土在他手中被揉捏时发出的、富有节奏的轻微声响。许多一辈子与泥土打交道的村民,第一次看到有人如此庄重地对待这看似寻常的物料。

泥料揉捏均匀后,高槿之没有使用拉坯机,而是采用了最古老的手筑盘泥条法。他将泥料搓成长条,一圈圈盘绕、捏合,逐渐筑起一个器物的雏形。那器形,隐约可见他之前那个小陶坯的影子,如同卷曲的叶,又似流动的水,带着自然而优美的弧度。

整个过程,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但他的沉默,他的专注,他手指间流淌出的那种对材料的熟稔与尊重,本身就构成了一种强大的语言,一种超越言辞的沟通。

当器物的大形确立后,他拿起了刻划工具。他低下头,凑近那湿润的、深褐色的泥坯,开始用细针刻画。他刻下的,不是任何具体的、属于某个家族或部落的禁忌图案,而是他在雨林中感受到的那种生命的韵律——树叶的脉络,水波的荡漾,藤蔓的缠绕,昆虫翼翅的纹路……那些线条极其细密、流畅,充满了呼吸感,仿佛不是被雕刻上去,而是自然而然从泥土中生长出来的。

围观的人们,尤其是那些擅长编织和雕刻的老人,眼中渐渐露出了惊异的光芒。他们能看出,这个外来者手下流淌出的线条,虽然抽象,却与他们文化中那种对自然万物的观察与提炼,有着某种精神上的同源。他不是在模仿,而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表达着对这片土地同样的感知与敬畏。

高槿之完全沉浸在了创作中,外界的一切仿佛都已远去。他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他浑然不觉。他的世界里,只剩下手中的泥土,指尖的工具,以及内心那股奔涌的、想要将这几日的震撼、感动、责任与决心都固化下来的冲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夕阳的余晖再次为雨林镀上金边。那件陶坯,在夕阳下呈现出一种温润而神秘的光泽,上面密布的、充满生命力的线条,仿佛在呼吸。

终于,高槿之停下了手。他轻轻放下工具,后退一步,审视着自己的作品。

这时,他才抬起头,看向围观的村民,目光最终落在卡朋长老和诺罗的方向。他的声音因长时间的专注而有些沙哑,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这件器物,还没有烧制。它很脆弱,就像我们刚刚建立起来的信任。”他顿了顿,指向那桶剩下的、清澈的母亲河水,“我用这条河的水,和这片土地的泥,来制作它。它的生命,来自于此。”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变得无比郑重:“如果我,或者我的公司,有任何意图要污染这条河,破坏这片土地,那么,我手下诞生的这件器物,首先就不会答应。因为它的根脉,就在这里。伤害这里,就是将它扼杀在摇篮里。”

他拿起那个一直放在台子上的树叶包裹,将它轻轻放在未干的陶坯旁边。

“长老给我的泥土和沙粒,我会带回我的工作室,让它融入我未来的创作。而今天这件器物,如果可以,我希望在它干燥后,能由我们共同完成最后的烧制。无论它最终能否成功经受住火焰的考验,它都将留在这里,留在村子里,作为一个见证。”

“见证我们的承诺,并非只是纸上空谈,而是与我们带来的技术、我们规划的项目一样,根植于对这片土地和文化最深的尊重。也见证我,高槿之,作为一个创作者,我的艺术生命,已经与这里的‘灵’产生了连接。毁约,于公,是背信弃义;于私,是扼杀我自身艺术延伸的可能。”

他没有慷慨激昂的宣告,只有平静而坚定的陈述。但这一刻,无声胜有声。他用一种最直接、最贴近这片土地文明逻辑的方式——通过“制作”的行为本身,通过将自身艺术生命与项目诚信进行捆绑的方式,完成了对谣言最有力的回击。

人群中一片寂静。许多老人看着那件充满了“灵性”线条的陶坯,又看看高槿之那双沾满泥浆却无比真诚的眼睛,缓缓地点了点头。

卡朋长老在图玛卡萨爷爷的搀扶下,走上前来。他伸出布满皱纹的手,极其轻柔地,仿佛怕惊扰什么似的,触摸了一下那陶坯上未干的刻纹。

他抬起头,对高槿之,也是对所有的村民,用缓慢而庄重的语调说(通过翻译):“泥土不会说谎。手不会说谎。能听懂泥土语言的手,造出的器物,有灵魂。它,可以留在村里。”

这句话,如同一锤定音。

高槿之看到,人群外围,诺罗那一直紧绷着的、充满戒备的肩膀,似乎不易察觉地松弛了下来。他深深地看了高槿之一眼,眼神复杂,不再仅仅是敌意,而是混杂了审视、疑惑,以及一丝……或许可以称之为“认可”的东西。然后,他转身,默默地消失在了渐浓的暮色中。

高槿之知道,诺罗这一关,还没有完全过去,但最坚固的冰层,已经裂开了一道缝隙。

当晚,李瀚明接到消息,那个境外网站迫于律师函和后续提供的详尽环保方案,暂时撤下了那份不实报告。而社区内部,由于高槿之那场“行为艺术”般的现场制陶,宏远散播的谣言受到了极大的遏制。甚至有一些原本中立的年轻人,开始主动向李瀚明的团队打听,项目如果启动,关于技能培训的具体细节。

危机暂时化解,信任的基石在行为的淬炼下,似乎变得更加牢固了一些。

夜深了,酒店房间里,高槿之疲惫却毫无睡意。他坐在窗边,看着窗外那片在月光下呈现出墨蓝色调的、浩瀚的雨林轮廓,手中摩挲着那个树叶包裹。桌上,放着那个下午刚刚完成的、还带着湿气的陶坯。

许兮若轻轻走到他身边,将一杯温水放在他手边。

“今天……很震撼。”她轻声道,“我从未想过,艺术可以这样直接地参与到如此复杂的现实博弈中,并且起到关键作用。”

高槿之转过头,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彩,那是一种历经考验后愈发清晰坚定的光芒。

“兮若,我以前觉得,艺术是我的舟楫,载我离开现实的纷扰,去寻找美的彼岸。”他低声说,目光再次投向窗外无垠的夜色,“但现在,我好像找到了它另一种力量。它也可以是一座桥,不是离开,而是连接。连接不同的世界,不同的逻辑,在不同的心灵之间,搭起理解的通道。”

他顿了顿,握紧了手中的树叶包。

“商业是骨架,支撑起发展的可能性;文化是血肉,赋予发展以温度和灵魂;而艺术……或许就是那流动其中的、能够穿透隔阂的血液和神经。父亲让我来找的‘平衡’,我似乎……触摸到了一点门径。”

许兮若将手轻轻放在他的肩膀上,传递着无声的支持与理解。

就在这时,高槿之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李瀚明发来的邮件提醒,标题是——《关于宏远建设最新动向及应对策略的紧急沟通》。

高槿之点开邮件,快速浏览了一遍,眉头微微蹙起,但很快又舒展开来,嘴角甚至勾起了一丝冷峻的弧度。

他将手机屏幕转向许兮若。

邮件显示,宏远建设见谣言战术受挫,似乎改变了策略,开始动用其在更高层面的政治关系,试图从行政层面直接干预,加速推动一个对他们有利的、忽略社区声音的替代方案通过审批。

“他们换打法了。”高槿之的声音平静中带着一丝锐利,“下面的戏,恐怕要转到另一个舞台了。”

窗外,繁星依旧,雨林沉睡。但高槿之知道,这片看似宁静的土地之下,暗流依旧汹涌。刚刚赢得的喘息之机如此宝贵,却也如此短暂。接下来的较量,将更加直接,更加硬核。

但他心中那片由责任感、艺术共鸣和初步信任构筑的陆地,似乎更加坚实了。他小心翼翼地将那个未干的陶坯安置好,仿佛安置着一份需要用未来去守护的盟约。

根脉已悄然延伸,接下来的风雨,他将与之共同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