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承宗回府的时候,脑海中一直回荡着他与朱威的对话。
孙承宗在听完朱威的抱负之后,沉默半晌问道:“征服世界与强华夏本国,何重?”
朱威叹了一口气:“我今年虚岁已经三十八了,到了四十岁,我还能上阵杀敌,可是到了五十岁呢?我不知道我能活多久,也不知道大明能够延续多久,更不知道大明的强盛只是一时还是一世!大明在发展,其余国家也在发展,而今大明天灾不断粮食减产,可是别的国家呢?他们无碍,就算有碍也是通过疯狂抢夺世界其他国家或者地区的财物和人口维持本国的强盛。”
“此消彼长之下,大明是否会落后其他国家?现在已经不是千年之前了,千年之前那高山大海是天堑,无人能够越过,而现在那高山大海都能通行了,我大明与别国哪怕相距万里,也可能成为敌人!”
“前些年,英吉利和荷兰等国,已经踏入我大明海域,要不是我大明水军还有一战之力,你觉得他们会如何?”
朱威越说越激动:“他们会普通那野兽一般冲进我大明富饶之地,肆意狂欢!我就这么跟你说吧,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华夏才有文明,其他的国家都是蛮夷野兽,对待蛮夷野兽最好的手段,就是将他们赶到荒芜之地,打断他们想要往前噬人的心思!”
孙承宗到了府中,也依旧沉浸在朱威的情绪中。
中原王朝从古至今灭他国也不少,但是除汉之外其余的灭国大都是他国不尊帝国。
而朱威此举,有大汉之风!
大汉之风是什么?
比较像现在的一句话,我杀你,与你何干?
那我灭你,与你何干?
我想灭你,也就灭了,我以我的想法为主,我以自己为中心。
而你的想法,对我而言,并不重要。
“果然啊,只有汉以强亡!历朝历代也只有汉的灭亡,最是体面!可能…朱威的想法,是对的!”
“先生,您在说什么是对的?”
一道突兀的声音打断了孙承宗的思考,孙承宗看到来人连忙起身行礼:“信王殿下安。”
朱由检上前回礼:“先生安。不知先生刚刚在想什么,这么出神,学生叫了好几声,先生都没应。”
孙承宗这么多年以来都是兵部尚书,辽东能够安稳,也能够在朱威不在的那几年让女真不进一步,可是说到底,他也是进士出身,从骨子里来说,他还是文人风气更重一些。
陡然听到朱威的想法,让他很受触动,这与他的所学完全是南辕北辙的。
听到朱由检的发问,孙承宗倒是有了一些想法:“你觉得朱威这人如何?”
朱由检没有太多思索,直接开口道:“很厉害,但也很…理想化。”
孙承宗眼神一亮:“哦?怎么说?”
朱由检对孙承宗基本是没有什么隐瞒的,当下实话实说:“如今朱威大权在握,推行改革,学生也知道,这对大明而言不算什么坏事,但是学生觉得,改革并非一蹴而就的,而朱威的改革之法,太过于直接暴力了,到处都是抄家灭族。”
“虽说每一个抄家灭族都有绝对的证据,这样做也确实让百姓归心,但是加上收拢土地这一项,就显得动作太大,恐怕遗害重大。”
孙承宗眯起眼睛:“遗害?什么遗害?”
“这些被抄家灭族的,大都是世家,延续富贵百年,有些并非是官场之人,只是富商乡绅,这些人其实是朝廷控制百姓之纽带,将这些人全都杀了,又没有其他人顶上,大明幅员辽阔,村镇万千,没有这样的人,很多政策并不能很好执行,若是被白莲教之类的贼人利用,恐生大错!”
朱由检说的条理清晰,孙承宗听了不住点头:“不错,你刚刚也说了,改革刻不容缓,若是你,你应当如何改?”
“一步一步,慢慢来!比如收拢天下田亩,应当先行昭告天下,并且给出补偿细则,并且给出奖励手段,例如一地先交地者,可以多补偿银钱,这样百姓的反对声音会小很多。”
孙承宗听了之后,并没有直接给出答案,而是反问道:“若是这般手段不行呢?”
朱由检一愣:“那就再换一种方式。”
“什么方式?”
“额…学生暂时没有想到。请先生指点。”
孙承宗摇头叹气:“你的方法不能说不好,只是不能落地!土地对百姓有多重要,你的感触并不深,别看那些人都是富商乡绅,可是他们若是对土地没有执念的话,为何会兼并那么多的土地?你也说了,他们的百年积累被一纸诏书就毁于一旦,他们绝对不可能同意。”
“所以,对于朱威这种强硬的改革手段,我其实是很同意的,只是…若是我来主导改革,我没这个胆子,也没有这个实力去这样做。”
说到这里,孙承宗看着朱由检:“至于你刚刚说的换一种方式,就更不可取了,朝廷之政策,哪里能朝令夕改?哪怕要改,也必将是用更加激烈的方式,而非你说的换一种方式就可以的,原因无他,朝廷有朝廷的尊严,强硬的朝廷才能震慑住那些有小心思的人,软弱的朝廷只会让他人看清!”
朱由检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这样的说法,孙承宗日常教他,都是教授最传统的儒家之术,而非这般的内法外王。
孙承宗深吸一口气:“信王殿下,你长大了,想不想做些事情?”
朱由检思索一瞬:“先生是想让学生做什么?是去门下省吗?”
孙承宗摇头:“不…你不该在中枢,你若是愿意,我去找朱威,让你去地方上,看看究竟如何治民施政!”
“啊?藩王不得…”
朱由检没有说完,就被孙承宗打断:“不用担心,朱威会同意的,你已经到了就藩的年纪,天下只剩下你一个藩王了,朱威不会同意让你有封地让你有藩国,所以…他会退步的,现在就看你了…你愿不愿意?”
朱由检有些踌躇,许久以后才思考清楚,拱手道:“学生愿意!”
……………
共和四年。
最后一批流民登上海船,奔向那未知而又充满希望的美洲。
这次护航之军舰,只有一艘,这是最新式的炮舰。
体型与其他海船相比,不算太大,但是设计上完全不一样,单烟囱双桅杆设计,舰长76.2米,吃水最深4.57米,舰首装备一门双联装、舰尾一门单装130毫米舰炮,这是现阶段能够研制出来的最大口径的火炮了。
并且所有火炮均带炮盾;舰舯部靠前方两侧各有一门110毫米舰炮;舰首和舷侧各四门57毫米舰炮,最后还有高速机关炮10门,口径都比较小,只有三十毫米。
动力为2座蒸汽机,4座燃煤锅炉,双轴推进,最大载煤量520吨、续航力6000海里。装甲为拱形“穹甲”,装置于船身中间,中部位于水线以上,两侧向下倾斜至水线以下。水线带不设装甲,只以煤柜防御。穹甲厚50.8~101毫米,司令塔装甲100毫米,炮盾装甲50毫米。
整个舰船只有十二门火炮,但是这火炮可以不间断射击二十发以上,射击间隔只有三十秒,加上机关炮,可以说是这个时代最强大的海上炮艇了。
自朱威开始建新船到取得包船图纸,再到如今,整整十年!
十年时间,数万工匠的日夜不休,终于建造出了一艘可以改变海洋规则的舰艇。
朱威亲书——致远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