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萧就在李大花的房门外,他一听见李大花的怒喊,就赶紧点头哈腰地走了进去。他假装出一副万分疼惜李大花的模样,在床沿边坐下,柔声轻问:“夫人,你怎么会受了如此重的伤?你可还好?这真是心疼死我了。”说着,林萧还假意用衣袖抹抹眼睛,表示自己是在伤心落泪。
李大花本想对林萧咆哮一通,以泄心中之愤,但是她看到林萧这副模样,她心里的怒火也是消去了一半。她微怒地说:“我伤得这么重,还是拜你的那个相好所赐!她下手可足够狠,她用钉棍把我的腿打成了这个样子,满是血窟窿。她要是把钉棍直接打在我脑袋上,我现在可就是在黄泉路上了!”李大花语气里仍有怨怒,但她此刻也并不凶狠。
林萧一拍自己大腿,假意充满懊悔,说:“都怪我不好,着了赵小倩那个狐狸精的道,被她灌了迷魂汤,使我迷而不返、一错再错,我真是个王八蛋!”他痛心疾首地说着,还顺势打了自己两个耳光,“赵小倩竟敢对你下如此毒手,下次我若再见到她,一定将她抽筋剥皮、碎尸万段!”林萧说得咬牙切齿。
李大花看见林萧这副样子,心里也知道不能全信他,知道他此番话也许是掺着谎言的,但是面对着他信誓旦旦的那张脸,她又特别希望他说的都是真心话,这便是李大花内心的矛盾,亦是无数丈夫在外寻花问柳的妻子们心头的挣扎。李大花故意说:“将她碎尸万段?我看你怎么舍得!你若再见到赵小倩,恐怕是又得春心再起!”
林萧嬉皮笑脸,说:“夫人说笑了,我林萧不是这种没良心的人。”说罢,他转移话题,说:“大夫给你开药方了吗?我去给你煎药。”林萧或许是做贼心虚,现在格外卖力地献殷勤。
李大花没有理会他的马屁话,她问:“我出去的时候,你在哪里?”
林萧说:“我在书房里算账,一步也没有走出家门,不信你问管家。”
林萧说的自然是弥天大谎,管家可是亲眼目睹他踏出家门的。但林萧心知肚明,管家绝无胆量出卖他。若李大花向管家求证,管家必定会替他圆谎。管家再清楚不过:开罪了林萧,他这管家的位子便坐不稳了,每月丰厚的工钱也得泡汤。林萧这人,精明得很。
不过林萧也不愿李大花再和他谈论这件事,他担心谎言说多了会露破绽,试图转移话题。恰在此时,林萧的两个儿子推门而入。长子年方十四,幼子刚满十岁。两个儿子只是听说母亲受了重伤,具体事情的原委他们也不清楚,林萧和赵小倩做下的丑事,全家上下都是瞒着这两个孩子的。此时这两个儿子推开房门,来到了李大花和林萧的跟前,小儿子看见母亲的腿上满是血污与裹伤的纱布,他害怕得都哭了起来。李大花面对两个儿子时,倒是完全褪去了凶悍之色,显出了她作为一个母亲的慈爱之气。她伸手摸摸小儿子的头,哄他说:“不要哭,不要哭,这就是一点小伤,不碍事。”
大儿子年纪稍长,所以也略微沉着冷静一些,他问道:“母亲,你怎会受伤?是否遇到了什么歹人?”
林萧抢过话头,回答道:“你母亲只是去附近的山上散步,结果遇到了狼,被狼咬了,所幸后来狼跑了,你母亲也只是受了一点轻伤。”
大儿子不禁疑惑地问:“这附近有狼吗?以前从没听说过啊。”
很显然,林萧骗儿子的谎话比较粗糙,不能让人信服。李大花就狠狠瞪了林萧一眼。李大花转脸向大儿子和蔼地说:“兴许是现在有狼了吧。”李大花也不希望两个儿子在这件事上刨根问底,所以她也就故意说些别的话,来扯开话题。毕竟,没有谁会希望自己的孩子过早地知道成人世界的黑暗与肮脏。
林萧见李大花此刻的心思全在与孩子聊天上,于是他就趁机退出了这个房间。他也不希望和李大花多做什么交流,能逃开就逃开,以免李大花又识破他的歪心思。他走出房间,看到有两个仆人在偷听,就喝退了他们。林萧心里知道,家里经过这么一系列的折腾,仆人们肯定都会在背地里笑话他。他船上的那些船员们,以后也一定会偷偷笑话他。这是无可避免的,他也无可奈何。林萧只能叹了口气。
地痞们都已散去,不再聚集于林萧家中。天色已黑,家中点起了灯笼和蜡烛。一碗药汤已煎好,林萧挥挥手,让丫环去送药给李大花喝。他可不想去给李大花端茶送药,虽然这是一个拍马屁的好机会。他无比厌恶李大花,巴不得能亲手掐死李大花,可是他若真的亲手弄死了李大花,那叫他的两个儿子怎么办呢?难道要让他们知道,他们的父亲是这样一个无情又肮脏之人吗?难道要他们承受丧母之痛吗?不,孩子是不能没有母亲的。所以,林萧就算是为了这两个儿子着想,他也不能和李大花真的反目成仇。
林萧是多希望自己现在就能飞去饮马客栈,他是多希望自己现在就能抱着娇媚多情的赵小倩。与赵小倩相比,李大花简直就是丑陋的母猪,他真是一刻也不想多待在这个家里。
而昏倒在竹林中的安冒,此刻也已是缓缓地醒转了过来。此时已是夜间,竹林中漆黑如墨,本就昏淡的月光被茂密的竹枝竹叶层层筛落,再难漏下半点光亮。安冒醒转过来时,后脑勺那里还是剧痛如裂的。他看着眼前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环境,起初还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隔了一小会儿,他才想起,自己应该是在竹林中。他想起来,自己是正要得到赵小倩、正要快活之时,后脑勺就被人给打了一闷棍,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被谁打的,他也不知道赵小倩现在在哪里。
安冒浑身伤痛,他从地上爬起来,强撑着,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他也完全辨不清方向,只能是凭着运气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他一心只盼着能快些走出这片竹林——无论如何也不愿孤零零地死在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