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奎旁若无人离开现场,慢慢溜达着回到南郊菜馆。
仪态可以伪装,收敛的杀气还是让几人发现。
顾东来看了郑开奇一眼,后者装作没看见,顾东来也就不再言语。
鬼姑自然也察觉到了异常,不过她跟这里是要长久沟通的,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
这个疤脸温柔男身上有杀气,自然是做了什么,出去查一查也就出来。
自己多余问,只是徒增嫌弃。
很快,鬼姑就跟白玉离开。
郑开奇问道:“你动谁了?”
阿奎温声道:“那个嗑瓜子的。”
小姨惊讶道:“是个吃瓜的么?”
阿奎点头。
小姨有些生气,“光搞些没用的。一个吃瓜子的能有什么大作用?”
郑开奇有些可惜,说道:“算了吧。那人有些能力的,品行也算不上多坏,其实,这样吧。”
杀了就是杀了吧。
阿奎想替自己出头的心情,他万分的理解。
换做是自己,不做点什么,也觉得对不起阿奎。
“不过——”阿奎有些犹豫。
“不过什么?”
“我插进去的时候没有感到跳动。”
阿奎看着众人,“匕首插入的时候,没感到心脏的跳动。”
顾东来在旁问道:“能么?”
阿奎点头,“能的。”
顾东来无语。
郑开奇却很欣慰,“你改用匕首了?很好,起码知道掩盖自己的身份。”
阿奎挠挠头,“抢别人的。”
郑开奇:..........
“匕首呢?回收了么?”
“没有,留下了。”
郑开奇问道:“为什么不回收?”
“脏,少爷。”阿奎理所应当。
郑开奇无语,“那么重要的人被杀了,教授不得疯狂的寻找匕首的主人?
谁的匕首?”
阿奎摇摇头,“一个不懂礼貌的人。”
粗俗,打个架还弄的遍地尘土。
郑开奇没在意。阿奎除了家里人谁都不在意。
此事就揭了过去。
鬼姑回去开始打电话问的时候,教授正坐在黑色轿车里,旁边躺着气若游丝的画师。
“一号,你快点。”他对司机喝道。
司机一号,是他贴身四大保镖之一,也是在女子学院一战仅存的四精英之一。
他面容冷酷,油门踩到底,路上行人纷纷退避。
“教授,他心脏中刀,能拖到现在简直就是奇迹,是身体机能太好了。不过我认为是绝对救不回来了。”
那一刀的位置相当正,从肋骨间插进去,不伤一点骨头。
这种层次的高手,从来都是一击毙命。
这次没直接死,而是等到了姗姗来迟的教授,一号已经很惊讶了。
教授面沉如水,说道:“不是对方失手,是画师的情况特殊。他不是武者,身体素质很差。”
一号不再说话。
不是不好奇,是知道问也没有用。
教授心中的愤怒无法描述。
他把画师带在身边,原因有两个。
一是他独特的能力,那完全迥异于常人,超越普通画家的能力。能够极大的服务于他的地下特务帝国。
另一个就是,他是他的儿子。
他教授心高气傲,年轻人也曾处处留情。
在日本,他有很多爱慕者。其中一个女画家相当高雅美丽,他们也曾同游富士山,同游北海道。在温泉里缠绵,在雪山中露宿。
他是阔别几年后再去,才知道女画家已死。留下遗腹子。按照时间推算,是自己的孩子。
当然,起初他是没有任何想带他回来的想法,直到后来沟通中,发现了他的能力。他零零散散带了他十年,又连续带了他三年。
所谓铁石心肠,也被捂得暖暖的。
再冷血的男人也欣赏优秀的后辈,更何况是他的儿子。
“郑开奇啊郑开奇,前脚我把你冤进大牢,后脚你就对我身边的人下手!
你倒是报仇不隔夜!”
教授心里恨恨,车子进了陆军医院。
他的权限也不是随时都用的,此次也还是托了人,才能进陆军医院。
目送着画师被送进急救室,教授庆幸。
他这个儿子跟普通人不一样,整个心脏在右胸,而不是在左胸。
这是他没死的根本原因。
但是,心脏的缺位虽然保住了他一命,但异样结构的内脏本就是很脆弱的。
他的身体并不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整个手术持续了四个多小时。
最终主治医生用蹩脚的中文说道:“勉强救回来了。至于能不能醒,就看他的意志力了。”
教授谢过,算是松了口气。这是最好的结局。他不奢求其他。
“郑开奇,我们的仇,算是彻底结下了。”
近郊,小民居。太阳刚刚落山的时候,师长一行四人刚刚回来。
这一天,他们在租界逛了好多工厂和洋行,师长津津有味,其余三人看的迷迷糊糊。
赵一算是有点见识的,他没觉得这些有什么值得看的。反而心里觉得,这位师长不愧是从陕北过来的,一点世面没有,就这些东西,也值得看一天,并且看的津津有味?
当然,他得把自己的情绪掩饰下来。
今天的过程很轻松,没有昨天的压抑。
甚至于,他们就在租界,在地下党同志的陪同下,吃了午餐和晚餐。
光明正大的吃饭,当然,还是有些外围的护佑同志。
这也说明,李四被抓后,两方面的人都认为此行已经安全,完全没有后顾之忧。
回到民居的路上,钱二还问道:“那个假的师长和咱们是怎么回事?
是地下党的同志策应我们得么?”
师长回答:“不会的。我们得队伍从来没有为了一批人,提前牺牲另一批人的宗旨。
我们可以为了救人而牺牲,但不会为了没发生的情况去提前牺牲任何人的生命。
听上海的同志说了,应该是特务内部的权力斗争。
不过也是好事,抓了假的师长,我们轻松多了。”
到了屋子里,浑身臭汗的几人冲了澡,换了衣服,师长竟然给三人放了假!
赵一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这么松懈了么?
师长说道:“你们三人都是上海人,之前彼此不认识,现在到了上海,回家探亲的探亲,休息的休息,想逛一逛上海滩的,都可以去,前提是,就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后,全部回来。”
赵一怦然心动,他看见另外两个挤眉弄眼,心生欢喜。
特别是此前离开过队伍的钱二。
“真的可以独自离开?逛街?探亲?
太神奇了。”
在刚开始,他甚至怀疑是师长联合地下党同志的试探,但自己跟着钱二和孙三离开,都走出去一公里,也没见到丝毫的尾巴。
赵一放下了心。
看来是自己多想了。
“回去盯着郑成虎?还是?”
他正犹豫着,就看见一个一瘸一拐的人影快速从民居出来,随即从另一条小路离开。
从他的身形来看,他也没有带那二十来根金条。
“拿金条试探我们?不像!”
赵一最后确定,自己想多了。
郑成虎并没有去往南郊,而是往城区走去。
赵一心想,要不要拿走金条,让教授提前来收尾算了。
“算了,忍住,功名有了以后钱不成问题。我还是先汇报一下看看。”
赵一脚下发力,跑了起来,这一跑就是十多分钟,新四军的日常训练很积极,跑了一路,他只是微微气喘。
找了个电话亭打出去了电话。
教授并没接。此时的教授刚接上了
赵一等待片刻,挂了电话。
“嗯,还是回去先拿了金条?”
正犹豫着,一辆黄包车从不远处跑来,他瞬间藏好了自己。
黄包车里坐着一脸激动的郑成虎。
“追上去。”
赵一下意识察觉到,这里面可能有大故事。
那张脸满是激动,甚至看起来有些陌生。
他连忙叫了辆黄包车,在夜色中追了上去。
最后,在一个破旧的民房外,他与瘸腿师长相互下了车。
师长稍微有些紧张的站在一所民房外,最终选择敲了门,随即,就有人开门,师长激动走了进去。
这里是贫民区。赵一左右看了看,没什么价值的地方。
很快,郑成虎就出来,此时有个满脸风尘又感激神色的女人送了出来。
郑成虎摆摆手,去了下一个地方。
他这样走了三四个地方,赵一就跟在后面走了三四个地方。
他诧异的发现,这位师长好像是妇女之友啊。
这些女人很明显就是失足的女人,有的年轻,也有年纪很大的。
“郑成虎如此饥渴?”
不,赵一了解师长。了解新四军里每一个出彩的人。
他们的都是些为了革命什么都不想的怪人,哪里会专门找女人?
他有些犹豫,一个时辰就快要过去,郑师长这才叫了辆车,赵一尾随在后面。
先后又下了车,步行十余里,回到民房。
钱二和孙三都已经回来。
钱二眼眶子泛红,看来正儿八经回去探亲了,孙三则是揣了不少好东西回来,说是买点能带回去的新潮东西,回去给团长和政委尝尝。
郑成虎笑骂道:“好了,明天下午回去的时候,自然会带些东西回去,你的心意嘛,领了。”
四人坐在桌子前面聊了会天,气氛融洽。
赵一很好的掩盖了自己的异样情绪。
最终他选择过了今晚,明天还跟之前一样,趁机出去,等郑成虎和上海地下党领袖见面吗,最终一晤,他再联系教授,勠力一击,功成名就。
彻底的黑暗全面降临。
鼾声四起,这是一个足够温馨的夜晚。
赵一辗转反侧睡不着,他知道,明天,就要动刀子,见真章。也很快就要兄弟反目成仇。
他不是没有感情,只是亲情,友情,战友情,在另一个领域面前,完全不值一提。
他想要繁华的世界,权利,地位,荣誉,女人。
这些,新四军给不了他,共产党给不了他。
只能在穷乡僻壤的队伍不成气候,热衷于一隅存活的国民党也与日本人不清不楚。
这个中国,早晚是日本人的。
自己这种潜伏者,除非是立大功,才能在日本人眼皮底下站稳脚跟。
跟那些尸位素餐的首领们并存。
他不甘心在炮火和飞机轰炸下求生,更不屑于在田间地头种地生存。
可恶。
这一切,都不如上海繁华世界的一根小指头。
那些泥腿子们,都死在山上最好。
土匪,山贼。
赵一慢慢进入了梦乡。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一大早。
另外两人已经在外面嬉笑说话,郑成虎自己坐在小小的客厅中,慢慢喝着茶。
“今天就要回山上了,又要远离繁华了。”郑成虎问道:“你们想不想留在上海?”
孙三姨挥舞拳头,“师长,整个中国等着咱们去解放呢。以后,要让全中国的人都过上好日子呢。
上海虽好,可是太小了。”
本来欲言又止的钱二瞬间肃然起敬。
郑成虎哈哈大笑,“好一个上海虽好但是太小,很好很好。”
士气雄壮。
赵一夜跟着表忠心。
郑成虎满意点头,“稍事修整,我们去悦来酒馆。等待地下党的领导们见面。
此次会晤后,此行任务就算完美成功,我们就要回去了。”
郑成虎拍着众人的肩膀,“辛苦了诸位。走,咱们去悦来酒馆吃一顿,算我请。”
赵一暗自好笑。
他可是看得很清楚,昨晚郑成虎去了那几户后,那些法币就少了一些。
他应该是给了她们。
这算什么,公款私用么?
而且他看得出,从昨晚到现在,郑成虎的心情比以前轻松了许多,仿佛放下了很多包袱。
“哼,是不是感觉能走了,能回到那山上,心情轻松了许多?
你却想不到,今天你们几个,一个也离不开上海。
等待你们的将是无尽的折磨和痛苦。
如果解放全中国是你们的梦想,那么很抱歉了,你们将背离你们的梦想,陷入刑具的残暴和黑暗中,成为你们梦想的牺牲品。
成为你们组织的牺牲品。”
赵一心情越来越轻松,甚至欢快的开始洗脸。
他们于八时半点,到达悦来酒馆。
“这个酒馆很有意思。”郑成虎说道:“这里曾经是我党地下组织的一个联络站,后来,他被组织出卖,现在还关在监狱。”
几人都很有兴趣。
钱二有些犹豫,低声道:“师长,不危险么?我们来到这里。”
郑成虎说道:“现在这地方是一个汉奸的产业,反而不会暴露风险。没事的。”
几人聊着天,早晨的食客也不少,几个大姨都很忙乎。
一个妙龄女郎推门进来,众人都只觉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