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况当即笑着说道:“哈哈,二位且坐下来,正好我们也饿了,咱们就先吃个饭吧,吃完再过去不迟。”
说完招手叫了伙计过来:“伙计再来两个小菜两份馄饨面,再来一壶桂花酿。”
伙计应声走了,心情大好的刘况转头又对沈煜爷俩说道:“我们家的素云锦那可是一等一的好,你们看了定然满意。”
“刘兄,我家中尚有些事儿要处理就先回了,改日某再找你把酒言谈,今日就此别过诸位请便。”
吃过饭,郭淮便告别众人走了,剩下刘况带路,三人一起驱车赶往刘况的家,路上刘况果然带俩人去了趟惠南县的牙行,叫了个牙人同行。
马车一路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沈南珠远远看着那庄园心中感叹,没想到这刘况还是个大土豪,不过想想也是经营百两黄金一匹的素云锦,怎么着也该是个土豪吧。
不过按说有这么大一个庄子怎么也不该被几匹布为难到吧,但事实就是如此沈南珠也有些难以理解不过出于礼貌她并未多问。
然而随着马车的越走越近,沈南珠逐渐察觉有些不对了,这庄子似乎有些潦草凌乱啊,外面四周杂草丛生似乎久未有人打理的样子。
看来这土豪也只是徒有其表罢了,刘况见俩人表情微妙,再看看自家的庄子脸上也微微有些窘迫。
“说来惭愧我们惠南刘家曾经也是首屈一指的富户,那时候刘家盛产的素云锦都是专供皇室专用的。
后来爷爷故去以后,叔伯大爷们谁也不服谁就闹着分家,技工也都各归各家,刘家便四分五裂大不如前了。
我爹性子弱不愿争抢因此我们一房就只得了个偏远的庄子,家里如今只有十几名年老体弱的技工,庄子一年最多也就能得个十匹素云锦。
我大伯带走了大批技工,仍旧给皇室进贡素云锦,其他几房只能自己找出路了。
原本我家是有个固定的买家的,订好的交货日期是两个月前。
可他偏是个阜川人士,那边兴安邦流民肆虐,我们已经一个多月未联络上了,也不知道那家人如何了。
如今崇州府南面的城门也封闭了,买家过不来我们也出不去,可愁死我了……”
说着话刘况已经自己开了大门直接迎了俩人进去。
“嘿嘿…那个庄子收支不够开销的,庄子里没养那么多下人,这边路远地偏平日里也没什么人过来…就…”刘况说着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偌大个庄子连个看门的都没有,说出来谁信呢,可沈煜爷俩所见既是如此,越往里走沈南珠越感觉这刘况不靠谱。
好在有牙人跟着,她心中多少宽慰些。
“小兄弟,我倒是十分好奇,若是每年十匹素云锦收入至少千两黄金又怎会不够开销呢?”沈煜看了一眼庄子内部的景象心中疑惑。
说实话这庄子里也没比外面好多少,一样的破败杂乱,几人走了老远连个人影都没看着。
庄子确实挺大,这破败感也是实打实的。
“唉,沈老哥儿有所不知,我父亲晚年结识了几个朋友不知怎的就被带去了赌坊迷上了赌博。
起初我们并没当回事儿,我爹一连赢了三天就陷进去了,母亲劝他收手他不但不听还几乎家都不回了。
这一去就是一连几天不回家,母亲带着家丁去找他,找到他时他已被打的不成人形,家里钱财散尽,庄子也被抵押了出去。
父亲用一顿毒打为我争取了五年时间,五年素云锦八成的收益交给赌坊,五年之后庄子还与我们。
今年正好是第五年,而再有几天就是最后一笔款交付的日子了,我这儿正愁着呢,你们就来了,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去筹这笔钱。”
说着刘况摇头长叹一声。
好好的人怎么就突然迷上了赌博,还输的倾家荡产,指名要他家五年的收益,这是早让人给盯上了,挖好了坑等着他们往里跳呢,只怕就算交了最后一笔钱这事儿也不容易了了。
这道理他们能想明白刘况自然也懂,不然也不会如此惆怅了。
几人穿过一个庭廊又出了一个院子前方豁然开朗,对面一个十六七岁高挑清秀的男孩儿瞧见他们几步迎了过来:“大哥,你回来了,这几位是…”
刘况眉眼笑弯似是十分高兴的揉了揉男孩儿柔软的发顶:“坤儿,咱们的素云锦卖出去了,这两位就是买家,这位是牙行的牙人。”
刘坤礼貌的打过招呼,只是眉头微蹙,心中依旧有些狐疑,毕竟沈南珠爷俩可不像是能买得起素云锦的人,不过他也是个有分寸的并没有多此一问。
“坤儿你去找俩人去库房…算了几位咱们还是直接去库房吧。”刘况说完问询的目光看向沈南珠和沈煜俩人。
“客随主便,悉听尊便。”沈煜没有异议抱拳点头说道。
见他们同意刘况兄弟便领着三人径直往庄子里面走去。
还是那句话庄子很大但却很荒,几人一路走了许久,越往里走看起来越像个荒废的村子,里面还有一些废弃的屋子和农田。
“父亲被那一顿毒打几乎丢了半条命,回来他也就想明白了,自是悔恨交加没多久就去了。
自从父亲走后,家里的光景越来越不好,母亲也病倒了,为了尽快还钱母亲做主散了家中奴仆杂役,只留下几个织布技人,家里就只剩我和弟弟俩人管着,田地无人打理也就慢慢荒废了。”
似是看出几人的疑惑,刘况指着一片农田继续解释道。
“汪汪汪!汪汪!”
又走了一刻钟,沈南珠终于远元的看见了一个还算整洁的作坊,院子里搭着各种架子,还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染缸。
院子里还有人行晃动,里面还在工作着。
“那个就是库房了。”刘况带几人往作坊旁边的小院子走去,院门口搭了一块破木牌子上面简简单单两个字“布库”…
“吱嘎。”门锁落地房门打开。
库房里面倒是出乎意料的干净整洁,正面一个架子上摆着各种绣线和布匹,旁边还有一个架子上面只摆了四匹布,这应该就是素云锦了。
这些布匹色泽绚丽多彩,花纹瑰丽如云,只是远远看着就让人心动。
果然刘况带着几人停在了布匹前面:“就是这四匹了,两位请上眼吧。”
最上面一匹赭红色四合云纹样的,看起来就端庄大方,透着贵气。
旁边一匹沙金色散花图案,看着就十分俏丽明艳。
下面两个一个鸦青色二龙捧金兽纹样,最后一匹藏蓝色柿树如意花样。
原来古代也有事事如意(柿柿如意的说法)。
四匹布各有各的风采,让人一见就不舍得移开眼睛。
“果然品质上乘,既如此这些我们就都要了。”原本因为价格还有些犹豫的沈煜,此刻见了布匹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一定要全部拿下。
刘况闻言顿时喜上眉梢:“好嘞,那就有劳李牙人帮忙写个契书了,坤儿去拿笔墨纸砚。”
转头又想起什么对沈煜爷俩说道:“不知二位如何结账。”
说完上下看了看沈煜俩人,四百零黄金这可不是小数目,再说也是个沉重的数目,谁没事儿出门身上带着几十斤的金子啊。
沈南珠拿出两个金元宝,黄金百两。
“定金,明日这个时候我们再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牙人见状忙先写了个定金契书一式三份,三方各执一份。
“刘小兄弟,不知这惠南县可有什么稀奇的店铺,我们想买些礼品送人,最好也是品质高些的礼物不拒瓷器书画。”
“哦不知沈老哥儿想要这些?那简单,我家还有一个库房,都是父亲旧时的收藏,不如两位一起看看有什么需要的,有喜欢的我一并卖予你们。”
刘况眼睛倏然睁大急切的推荐着。
沈煜俩人对视了一眼:“那就看看?”
不等刘况回答那少年先急了:“哥!那些是父亲最爱的物件,如今家里也只剩下这些了!再说卖了这几匹云锦钱不就够了么?为什么还要卖那些!”
“坤儿你还小不懂,那些东西留着也没用,别闹了你替哥哥送牙人出去吧。李牙人今日之事麻烦替我保密,有劳了。”
说着话一锭二十两的银子就塞到了李牙人手中。少年还想说什么被刘况一记眼神过去瘪瘪嘴不说话了。
“刘兄弟放心,那某就先告辞了。”李牙人抱拳告辞便随着刘坤原路返回了。
“两位这边请吧,随我去小库房。”
话是这么说的,他也真就当着俩人的面直接开了小库房,露出里面各样收藏。
“哈哈小兄弟这是病急乱投医了,就不怕我二人起了歹念贪图你这一屋子宝贝?”沈煜瞧见里面确实有不少好东西故意开了句玩笑。
“我刘况自认有几分识人的本领,我观你二人并不像作恶之人。
再说我现在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了,为今之计只希望能保住母亲和兄弟,多此一举不过是多一个保障,万一我们保不住这庄子至少还能在别处生活下去。”
“既如此那我们就开始吧。”听他语气绝绝沈煜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是好。
“这方砚台不错。”沈煜最先看到的是一方墨绿色的砚台。
这是一方荷花形状的洮河砚,此砚纹理为丝,细腻如玉,色气秀润。
这种洮河砚容易发墨,不损笔毫,容易贮水,也容易洗涤,寻常人家并不多见,沈煜原来也有一方。
只是这方砚台更上乘些,砚台上面荷花图案复杂逼真,栩栩如生。
洮河砚向来以发墨快而不损毫、储墨久而不干涸的特点而闻名。
“好眼力,这是我爷爷给我父亲的弱冠礼,父亲一向视若珍宝。”刘况说着手指摩挲着砚台的侧面似是十分感慨。
“咦这是刘程秀的山河秀丽图?这…这真迹居然在这里!”不等刘况感慨完沈煜又盯上了挂在旁边的一副山水画。
沈南珠对这些不懂只是看着沈煜激动的样子也好奇的看了过去。
嗯…好看…自然纯朴高峻挺拔,还别说她一个外行也感受到了画中大地何其广袤,而山其实更壮阔之感。
沈煜进了这小库房算是如鱼得水了,沈南珠从未听过他如此感叹过。
“这是陈广博的木雕…”
“这…这是北齐国的八合茶具,妙啊这做工精湛色彩和谐堪称绝品!”
“啊,这是…”
沈煜一一查看,刘况跟在他身边一一讲解,沈南珠自己也四处看了看,看中了一套金丝红宝石头面,一套十三件件件精美典雅。
沈南珠弯腰想细看那几件首饰,俯身之间闻到了一股茶香。
“咦这是?”
“啊…这父亲从前爱茶收集了一些茶砖,时间有些久远了,这茶放着也算睹物思人便一直没有扔掉。”
见沈南珠拿着茶砖闻来看去的,刘况有些尴尬,这茶之前还被坤儿不小心泼过水,因是父亲的心爱之物便一直没舍得扔。
“这些茶砖我都要了!”
茶砖迸发的香味扑鼻,这些茶泡水前的茶叶是生茶,味道就比较生猛苦涩。
泡了水以后发了酵,就变成了熟茶,反而没有了生茶的生猛,茶香阵阵,只有熟茶的回味悠久,味道醇厚。
“这…姑娘既然喜欢拿去就是了,只是这茶时间久远已经不能喝了…”
刘况表情更尴尬了,也不知道好好一姑娘非要这陈茶做什么。
“刘叔此言差矣,不如这样,咱们现在就泡上一点如何。”沈南珠本可以不告知的,不过想了想还是算了,人家已经够惨了,又如此信任他们还是别上去给补刀了。
“正好我也渴了,刘兄弟就信我这孙女儿的,这丫头可是个好做吃食的,她说这东西能喝,那定然是没问题。”
时至今日,沈煜自然是无条件相信沈南珠的直觉。
刘况一脸懵但还是半信半疑的找人烧水去了。
沈煜继续寻宝,此时他也不管家里钱财如何了,他都有种冲动想搬空刘家这小库房了。奈何还有一丝理智上存,一共只挑了五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