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派出所只待了不到二十分钟,吉祥甚至一句话都没说,两人开车回家。春来心底一阵轻松,经过派出所这一关,已充分说明,自己挣了五万多块钱,没有任何问题。吉祥却噘起嘴:“前几天陈忠良耍无赖,看到了警察,这才几天,咱就来了派出所,真是晦气。”
春来哈哈笑了:“以后咱们跑车,会经常遇到警察。”
“可那是交警,顶多是罚款。”吉祥仍闷闷不乐。不知道哪个王八蛋,胡乱告状,吓得两家人腿肚子转筋。
“这有什么,只要咱们平安就行。”春来扭头看看吉祥:“明天就带你去火车站,咱找活去。”
“明天必须请俺吃肉包子。”吉祥低声说。
“行,包子油条管够。”春来笑着说。
吉祥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刚才他也担心,自己那三千块钱再被收走。现在挣钱不容易,让他往外拿钱,比杀了他还难受。
春来爹娘、吉庆爹娘,还有老支书,王三爷爷都坐在堂屋里,手上旱烟就没停过,袅袅青烟,在屋里上升又慢慢消散。
都还不知道结果,也都在担心。老支书担心两个年轻人再说岔了,把有理变成没理,应该跟着去派出所。不行,现在就要过去,豁出这张老脸,也要求派出所宽大处理。他刚要起身,外面传来汽车动静。
“回来了?”六个人一窝蜂地挤出了房门。
春来跳下车,很轻松地走进了家门,吉祥跟在后面,也龇牙咧嘴地笑。
“没,没啥事了吧?”春来爹心里也砰砰的跳。
“这有啥事,咱是跟国营单位,铁道部签的合同。”春来大喇喇地说。
“就是,咱一点也不怕。”吉祥终于有了胆子,还说了大言不惭的话。其实在派出所看到民警时,他一阵阵感到尿急。
看来是真没事了。春来娘擦擦眼角:“都别走了,俺这就做饭,他爹,去买两瓶酒。”
“等一会!”老支书嗷的一嗓子,拿着烟袋杆,背着手,急急地走了。
又怎么了?院子里的人面面相觑。
“买酒,做饭。”春来爹不想那么多了,让王三爷爷、吉庆爹娘在家说话,也走出了家门。
以前一年到头喝不了两回酒,过年时才能见到荤腥。这几天,几乎天天喝酒吃肉,但还是那么舍得。因为有钱了,还是很多很多钱。
也就过了五分钟,村里广播喇叭响了,是老支书声音,先对着话筒噗噗吹了两口气,又拍了拍话筒,确定广播喇叭是好的。接着,老支书骂开了:
“某些人,你给我听着,要是真看到犯法的人和事,你去派出所告状,爷们还能表扬你是学雷锋,见义勇为,可你要是为了打击报复,给别人头上乱按罪名,你就是王八蛋,下三滥,给我滚出宋王阁——”
估计是老支书把声音调到最大,很是宏亮。吉祥眨巴着眼睛,说:“我猜是王二麻干的事。”
春来摆摆手:“咱没证据。”
“二蛋给我说了,王二麻拉着他要捅破轮胎。”吉祥小声说。
春来不光有汽车,还有拖拉机,二蛋想跟车干活,所以先跟吉庆吉祥套近乎,也就出卖了王二麻。
听吉祥这么说,所有人都觉得还真是王二麻干的。这家伙偷鸡摸狗,调戏人家寡妇,真不是好鸟。
“要不,咱再收拾他一顿?”吉祥说着,手心已变得痒痒。上次他想好事,跟着小翠进了菜地,兄弟三个在南坡树林,揍了他一顿。但吉祥下手晚了,没过瘾。
他爹却摆起了手:“好鞋不踩臭狗屎,揍这样的人,脏咱们的手。”
春来爹也说:“常言说,宁可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算了,不和他计较了。”
既然两个爹都这么说,春来冲吉祥使了使眼色。吉祥明白了,现在不收拾王二麻,但等到机会,就让他十天生活不能自理。这个混蛋,挨了揍,也改不了吃屎。
王二麻听到了老支书骂声,但也越拉越远。他听说民警把合同和结算证明都带回派出所,心里乐开了花。好啊,宋春来,你不是能蛋吗,等着蹲监狱吧!
他仍在暗中偷窥,在街上还装作愤愤不平,都什么年头了,挣钱还这么不容易。他又叹气,假装埋怨春来,这孩子,放着大路不走,非走歪门邪道。
可是,他看到汽车离开村子,不到一小时,却又开了回来。透过明亮的车玻璃,还看到春来和吉祥很高兴的样子。他想,坏了,估计宋春来一点事也没有。
做贼心虚,他怕春来会想到是他告了黑状,赶紧回家,收拾东西,骑上骑行车,说是去收货,装作没事人一样,离开村子,随后拼命蹬着脚踏板,飞一般地去了姐姐家。就在这时,听到大喇叭声音,是老支书在骂他。
他的汗都流了下来。若被春来抓住,肯定又是一顿胖揍。上次被打,牙都掉了两颗。
老支书足足骂了二十分钟,才关上广播喇叭。吉祥叫他去春来家吃饭,他摆手拒绝了。总是在春来家喝酒,很不好意思。
春来也没喝酒。他想好好休息,明天就开张。
他睡的很早,也起的很早。树叶上还有露珠,路上还湿漉漉的时候,他和吉祥就开车,离开了家。经过大光家门时,春来还有一丝惆怅,若是小翠还在就好了,能方便帮着照顾家里老小。如果是大光活着,就更好了,这个时候一准在门口,送他们离开。
可人生没有如果。
春来离开不久,乡长坐着吉普车来到村里。昨天下班时,他遇到派出所所长。所长给他讲了春来的故事。乡长觉得应该过来和春来聊聊。
如果行得通,继续和工程处签订承包合同,太平乡已有十八台拖拉机,用不了半年,都保准是万元户,还能继续推动全乡个体运输发展。但对于和国营单位签订合同的事,乡长之前也没听说过。
春来去跑车拉货,估计晚上才能回来。老支书只好领着乡长来春来家,向春来爹了解情况。其实老支书也已说的明白,签订承包合同的吴经理将要去八百里之外的地方。八百里对于拖拉机来说,属于超级长途,再说,春来自己都不干了,人家吴经理也就不会再和太平乡的人签合同。
乡长有些失望,不过还是通过春来爹,给春来留下了鼓励,好好干,争取以后更大发展。
老支书也向县长说了村党支部态度,想选春来担任支部委员,再过两年,老支书退休,让春来接任。
乡长原则上赞同了老支书提议。现在全国都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太平乡也要迈步跟上,需要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