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尚远眼角微颤。
那轮永世不休的炽亮闭合光带极速旋转着，中央的漆黑仿佛无穷无尽。
黑洞背后的星空极度扭曲而癫狂，仿若梵高笔下璀璨旋转的《星月夜》。
这座悍然庞大的星体就这样安静地悬于宇宙，那些光线蜿蜒纠缠着朝这里倾斜，这里就好像是某个空间漩涡的中心，无比灿烂。
“黑洞......是王座？”
秦尚远的手有些止不住地颤动。
他知道那座漆黑无比的星体离自己或许还有上千万公里的距离，否则以这种终极天体的恐怖引力，自己早就被它的潮汐力捕获了。
但艾无常那句没由来的话，让他还是忍不住想问。
“什么......王座？”
“真实王座。”
艾无常幽幽地回答。
“真实王座......在灰锡渊海的投影。”
真实王座！
秦尚远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真实王座在物质世界的投影......是黑洞？
秦尚远关于黑洞的所有认知都来自于兰斯洛特，这位罗素家族的大小姐很兴奋地告诉他说自己想亲眼见证黑洞，见证它那永不停息的吸积盘。
兰斯洛特告诉他说黑洞是宇宙中所有星星的归宿，它们本就是星辰的尸体，却也同样在吞噬着星辰。
“在人类的眼里，它叫‘人马座A*’。”
艾无常的虚影浮现在秦尚远身侧。
暗红色的魔灵勾勒出她优越的侧脸和海藻般的红发。
“人马座A星？”
秦尚远愣住了。
·
“我听说每个银河系中心都有一个黑洞？”
穿梭机的岛台上，秦尚远看着兰斯洛特的屏幕。
他懒得去理解兰斯洛特手里复杂的演算，但却对星空充满了好奇。
秦尚远对宇宙的认知要从地摊上的一本《世界未解之谜》说起。
那时候的秦校董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小男孩，每次放学回家都会路过一个二手书地摊，每次他走到花花绿绿的地摊前就挪不开眼睛了。
但他每天就两块五的零花钱，五毛的辣条是固定开资，两块的公交车费也是固定开资。
他没有多余的钱买课外书，又不好意思跟爸妈提，于是就发挥了脸厚的特长，每天放学装作挑书的样子在摊位前磨蹭很久。
秦尚远背着大书包蹲在摊位前面，每天一直要看到老板用异样的目光瞥他，才恋恋不舍地叹息一句：咋没啥好书啊。
随后小手一挥扬长而去。
那本未解之谜讲的很多东西在当时的大人看来都相当不靠谱，比如什么麦田怪圈、什么尼斯湖水怪、什么UFo、什么玛雅人预言之类的。
但直到后来秦尚远进了约束局才知道，原来这些玩意儿都是真的？
麦田怪圈是当地某些c级封印物释放产生的异常效果。
尼斯湖水怪是一支被魔灵污染的蛇颈龙族群一直从远古时期延续到了21世纪。
UFo则是罗素家族一直在世界各地试飞他们这次驾驶的秘金场穿梭机，他们尝试了很多机型才最终敲定如今的原型机。
而至于玛雅人，他们许多的预言都是真的，2012年的大毁灭也是真的，只不过在他们计算时，天穹的星象已经因为第一次冲击而混乱了，因此计算产生了8年左右的误差。
真实的毁灭应该发生在2020年。
约束局早在1963年就计算出了这个误差，相关的文件被标记为神级机密，只有夏守这样的校董头子才有资格查阅。
秦尚远成为校董头子之后，检查相关权限时也瞥到了这份文件，只不过迟来的预言已经开始发生，他再惊讶也没用了。
但以上这些事儿，秦尚远那会儿权当故事会看了，唯一震撼到他幼小心灵的是“黑洞：宇宙的坟墓”这个篇章。
我草！
宇宙坟墓！
小小的秦校董读到这种宏大又牛逼的词只觉得心中悍然，只不过那天下午刚翻到这里，一边抽烟的老板眼神就轻若鸿毛地落在了秦尚远身上。
秦尚远感受到一阵如芒在背，于是脸不红心不跳地站起身，照例叹息一声还是没挑好书，背着书包潇洒离去。
翌日，秦尚远抓耳挠腮了整天，等到放学终于来到书摊，却怎么也找不到那本未解之谜了。
老板指尖夹着烟笑了一声，说小朋友啊，你看的那本书刚被人买走了。
秦尚远心里顿时一阵失落，可一抹影子却缓缓压了过来。
他抬头，一个有些黝黑又瘦小的影子，似乎是有些犹豫地把他心心念念的那本《世界未解之谜》递了过来。
“我、我刚好买了，”小黑猴子般的孩子支支吾吾地说，“可以借给你看。”
“夏叶冬？”
秦尚远仿佛看见了人间天使。
“嗯，”兰斯洛特扶了扶眼镜，很认真地点点头，“它们操纵着整个星系的演变，我其实很想亲眼见证银河系中央的那座黑洞，它叫人马座A星，不过目前还无法观测。”
“有秘金场也不行么？可以直接飞过去？”
秦尚远问。
“秦，你扮演笨蛋的时候真的很可爱。”
兰斯洛特忍不住轻笑了下。
“太阳系在整个银河系旋臂的边缘，我们离银河系中心快3万光年了，有秘金场也不行。
“除非有座稳定存在的虫洞，刚好连接着那里，但虫洞这个概念到现在也只是一个猜想。”
兰斯洛特想了想，语气释然地接着说。
“就当成是一个无法实现的梦吧，我只是好奇哦，要我一个人去我可不要......”
兰斯洛特摆出罕见的少女姿态，朝着秦尚远露出笑容。
“那是一个很冷很黑的地方，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跟秦一起去。”
秦尚远习惯了兰斯洛特这样的明撩，看向圣女撇了撇嘴。
兰斯洛特则是乐此不疲，为秦尚远此刻的窘迫和害羞开怀大笑起来。
不管是300年前还是现在，这个法国女人都一样热情似火，秦尚远有时候甚至要怀疑她有意大利血统了。
·
“半人马A......”
秦尚远眼瞳中映照着那座沉默的黑洞。
“我现在......就在银河系的中心！？”
3万光年！
金伦加鸿沟连接着整整3万光年的距离！
“那是哪一席王座？”
秦尚远问。
“天启圣城的真实王座。”
艾无常望着那些斑斓璀璨、无比扭曲的星光。
“还记得么？很久很久以前，旧日天使反叛了耶和华，在天启圣城掀起了一场神战。
“上帝于那场神战中陨落，祂盘踞的王座被路西法裂为四席，自那之后，真神的头衔被更换为‘天使’。”
“记得......”秦尚远喃喃，“所以人马座A星，就是被分裂后的四分之一？”
“没错。”艾无常回答，“看到黑洞背后那些错乱的星辰了么？”
秦尚远疑惑地点头。
兰斯洛特告诉他，银河系中心有很多极其遥远的超新星爆发的痕迹。
这些痕迹留下的尘埃无比耀眼，它们在宇宙中停留了数十亿年，每一团都能跨越数以光年计的距离。
“人类把它们叫做超新星爆发的遗迹，但它们其实是神战遗留下来的哀光。
“我们的确抵达目的地了，这里既是真实王座的投影......
“灰海和白银的界限，也在这里无限地接近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