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尚远当然猜想过那位无面神的身份。
可他始终不敢确定。
而现在纪东歌似乎也一样有所指，这不由得让秦尚远心中一动。
难道......真的是他？
血暴的轰响消失了，耳畔清明。
秦尚远愣愣地看着吉财天母狰狞的神体，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如果见性是他的话......那就一定是可以相信的吧？
哪怕他们只是第一次见面。
毕竟在所有故事里，他都是那个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存在啊。
秦尚远毫不犹豫抛弃了逃走的想法，转身唤醒手中的矩阵，猛地砸在海面上！
“他要我们等在这里......那就等在这里！”
秦尚远低吼一声，眼中猩红涌动，数十道高阶矩阵瞬间在血暴之中张开，径直环绕成一座牢固的结界。
血暴摧毁了一道又一道结界，可秦尚远豁出了命来，一道又一道结界也在血暴之中张开，宛若礁石。
“还不走？姓秦的......你以为单凭你这身板，就能抵抗一位超越虚伪的存在释放的余威么？”
斯旺的声音癫狂又快乐，霎时间又涌出一道刻骨的怨恨。
“我恨透了你这支血脉！”
结界中的血暴骤然减小，那具狰狞的庞然神体开始坍塌、收缩。
最后收敛成为一具曼妙诱惑的人形。
斯旺伸出精致白皙的脚踝，轻踩在血池中。
血水没过小腿，斯旺缓缓朝秦尚远走来。
来到秦尚远的结界跟前，斯旺伸出纤纤玉手，在金色的结界表面轻触一下，高阶矩阵就像是脆薄的玻璃那样陡然碎掉了。
看着掉落在血池之上的结界灵质缓缓消散，斯旺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
“很强的炼金术，但在绝对的位格压制面前，就和孩子的玩具一样脆弱不堪。”斯旺来到秦尚远跟前，再次打量起他的样貌。
“你解除刚刚融合的真身，就是为了特地走下来，嘲讽我的炼金术？”秦尚远漫不经心地问。
斯旺的红瞳中闪过一丝厌恶和轻蔑：“不知天高地厚，我现在的状态，杀掉你们和踩死两只蚂蚁没有区别。”
“那你怎么还不动手？”秦尚远直视斯旺的眼睛。
斯旺眼角抽了抽。
她当然不能说自己不动手是因为权柄的融合还在深化，当前她只完成了初步的融合。
而在彻底深化合一之前，她就像是一头正在进食的蟒蛇，看起来可怕实则却有些脆弱。
所以她要杜绝一切的不稳定因素。
她原本以为通过席卷结界的血暴，就足以逼退这两个还可能有威胁的存在，给自己留下一个安全的融合场所。
可无论血暴如何扩大，这两个不知死活的却愣是不为所动，于是她只好亲自下来斡旋。
对话能够拖延时间，她的意识之海内部也能够兼顾权柄的融合。
“几百年没见过姓秦的，所以留你一条狗命，多看几眼再吃掉。”斯旺这几个字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虽然她是在拖延时间，但此刻心中的恨也是十足赤金。
“哦？看来我的某个祖先做了什么事，伤害了你......”
秦尚远直视她的眼睛轻声开口，甚至他还上前了一步，步步紧逼。
“他伤了你的小心脏？”
斯旺被秦尚远突如其来的靠近逼得不由自主地后退。
分明她的人形在此刻也有两米之高，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在秦尚远面前似乎变成了一只小白兔子。
他什么意思？他为什么会这么问？
斯旺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加剧。
伤了我的小心脏？
是啊......望着那张和秦翟一模一样的脸，斯旺心中的愤怒忽然变成了一阵怅然。
脑海中，300年前的某个清晨，那座花园里发生的一切依旧历历在目。
“你脸红什么？”秦尚远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斯旺，觉得自己被羞辱了。
她勃然大怒，尖锐地嘶吼一声，一把掐住秦尚远的脖子，将这少年提了起来。
旁边的六臂金刚正要上前，却被秦尚远出手制止了。
“呵......呵......”秦尚远的脸因为呼吸困难而逐渐涨得通红，“被我说中了？斯旺？”
“你不过是个后辈，你能知道些什么？”
斯旺强压心中的怒火，一把将秦尚远摔进血池。
她将裙摆一扬，恢复并维持着自己那副优雅、魅惑的姿态，刻薄地冷笑道：
“谁能伤我的心？你们人类在我眼里，跟蝼蚁又有什么区别？我又怎么可能会被你们伤害？”
“是么？”
秦尚远站起身来却是大步向前，在斯旺疑惑的目光中，握住了她冰冷纤细的手腕，猩红的双眼直视她的魔瞳，缓缓开口：
“那看来我按照约定兑现的那1000万英镑，才真正伤害了你么......”
刹那的沉默。
随后斯旺猩红的瞳孔霎时收缩，又极速扩大。
她的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你说什么？！”
她再维持不住优雅，看着那张记忆中的脸，撕心裂肺地崩溃大吼。
“你说什么！！！”
“我是秦翟啊。”
秦尚远笑着拉住她的手，躬身轻吻手背，以300年前的口吻回答道。
“亲爱的凯瑟琳·葛蕾夫人，我是秦翟。”
......
......
意识之海。
正在加速融合权柄的斯旺，陡然跌坐在海面之上。
她的身形，此刻竟然开始分裂了。
贝丹素白的胴体正要和斯旺那具暗金色的魔躯分开。
斯旺明白，是自己内心的躁动正在主动抗拒这样的融合。
因为她的脑海中，300年前的回忆此刻正在一一重现。
融合过程中，无论是外界的干扰还是内心的干扰，都会打断进程。
于是她不得不忍受痛苦，强行压制住心中的躁动，继续融合，但代价就是她变得更加痛苦了。
“你骗我！你骗我！！”斯旺惊惶地后退、远离面前的秦尚远，“你怎么可能是他！他早就死了！他早就死了！”
“你的左胸下半，有一颗痣。”秦尚远淡淡地说。
300年前的葛蕾夫人那么主动，虽然借用奈雅莉丝的分身，秦尚远能在此等豺狼虎豹面前得以保下处子之身。
但光着身子的斯旺他还是见过的。
恶魔在灰海的人形化身，虽然可以依照他们的意愿不断更改，但总有一个不变的基底，这个基底的长相、发色、肤色等一切特征，都由恶魔本身的灵魂特质决定。
哪怕是“痣”这样不起眼的标志也一样。
这就是物质世界·灰海的存在规则。
而听到这淡淡的一句，斯旺脸色涨红，愣住了。
“你的背上，靠近尾椎的地方，还有一颗心形的暗红记号。”
秦尚远接着说，他暗红的瞳孔如同镜面，倒映出了斯旺怔然的表情。
“那时候我没问过，但我想说的是......恶魔也会有胎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