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诃天作你发什么疯？”
“我发疯？麻大学者，到底是我疯了还是你们疯了，你心里没有数吗？你回头看看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面对麻缺冰冷的眸光，经营着旧货铺子的诃天作岿然不惧。
即便他只有一个人。
即便在麻缺的身后，那一双双蕴藏着凶光的眸光虽然现在没有停留，还在朝着妖族皇宫聚集，但只要麻大学者一声令下，他们肯定不吝啬于在推翻妖皇御座前，先拆了这么一间堆满旧货的商铺。
诃天作嗤笑一声，如果不看彼此的形式，仅看他咄咄逼人的神态，就仿佛他才牢牢占据着上风，居高临下唾弃着麻缺。
“还真相于百族！这口号喊得真是振奋人心……但你们有什么真相？你们所谓的真相就是妖皇阻挠我们妖族修复方舟回归故土吗？”
“狗屎！”
“亏你还是大学者！有点脑子有点见识就该知道，妖族上下最想回到故土的就是妖皇，要是真能回去，他准是第一个抛弃百万大山跑到方舟上去占座的人。”
诃天作的言辞如连珠炮一样轰在麻缺的耳膜里，也穿透噼里啪啦砸在地上的雨幕，周围一扇扇窗户后面的克制而又冷静的眼神，都被堆满旧物的那间铺子吸引了过来，等这各持己见的对峙二人，辨出个真假。
麻缺沉声说道：“诃天作，你不要在这里胡搅蛮缠。”
“那些事关万年伟业的实验研究，究竟是不是连连遭遇了失败，伟业是不是已经很久没有突破性进展了，那艘方舟距离点火启程还差了多少，你莫非真不清楚？”
“狄大学者的那本实验笔记就在你这间铺子里吧，你难道没看过？”
诃天作大声道：“错！”
面对掷地有声信誓旦旦的诃天作，麻缺不由得愣了一下，心有有点犯怵，莫非这收了许多旧物，掌握了很多妖族秘辛的诃天作，当真发现了一些三才会都没掌握的蹊跷？
“狄大学者的那本笔记已经不在我这铺子里了，你要是不信可以现在就进去翻翻，掘地三尺都没关系，能翻出来我这铺子里的东西都送你了，但翻不出来你今天就留在我铺子里扫灰拖地，哪儿都不准去。”
麻缺：“……”
原来你这信誓旦旦，不是发现了什么秘辛，而是那本笔记已经不在了？
这特么是重点吗？
“诃天作，我没和你开玩笑！这是关乎到我们妖族根本的大事！这百万大山只是我们的暂留地而已，我们的故乡不在……”
诃天作很不礼貌，没让麻缺把话说完，再次打断。
“麻大学者，我也没和你开玩笑！你自己是大学者，你也知道狄大学者那本笔记里记录了什么，你难道还算不出真相吗？”
“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有面对真相的勇气？”
“常数错了！”
“但不是妖皇给的常数错了，而是这常数本身错了！那些本该永恒不变的一个个数字，变得反复无常起来，过一阵就变一个样。”
“常数不确定，计算的结果就错了，方舟就不可能顺利启动，不可能载着我们启航回归到妖族故土。”
“所以……”
“妖皇确实骗了我们，但妖皇只是用一切顺利的假象，掩饰了万年伟业已经不可能成功的真相！”
大雨还在下。
但是诃天作的这一声接着一声，即便他的声调没有升高，却已经把雨声都盖了过去，那些窗户后的一双双眼睛里的冷静被错愕取代，剧烈颤抖的瞳孔渐渐溢出了凶性。
麻缺也几乎听不到雨声了，只听得到诃天作口里的真相。
万年伟业……不可能成功？
麻缺眼瞳里渗出血丝，嗔怒道：“不可能！诃天作，你休要胡说八道，万年伟业是妖神指定的计划，怎么可能会失败！你难道觉得自己的眼光能够胜过妖神？”
在麻缺的身后，那些本该继续走向妖族皇宫的三才会众人也阴沉着脸，违背了地财麻缺的命令，朝着这间旧货铺子靠拢过来。
大雨淋湿了他们身躯，但却浇不灭他们眼里的凶光。
“妖神是万年以前的妖神，祂看现在要隔着岁月长河，但我诃天作是现在的人，我就活在今朝！”
“今朝是什么样，我身在其中，比妖神看得更清楚，有什么不行？”
“况且……我们妖族一代又一代人前仆后继，都是踩在了前人的肩膀上，若是到来头还不如妖神站得高，我们这万年岂不都是虚度？”
诃天作振振有词，他犀利的目光像是一把刺破雨幕的尖刀，在刺痛了麻缺之后，又刺向了聚拢在他这间铺子前的三才会众人，就连那些敞开的窗户后的一双双眼睛，也被这目光刺了一下。
环视过全场的诃天作继续说道：“故土，故土，故土……你们见过故土是什么样吗？一个个就都想着故土！”
“是这百万大山是养不活你们了，还是这天下容不下你们？”
“我就不明白了，故乡的山水是山水，此地的山水难道就不是山水？还是你们真的闻到过，故乡的土满是青草芬芳，就是比这儿的柔软？”
诃天作的这些话，放在妖族已经算是大逆不道了。
麻缺涨红了脸，滑过他脸颊的雨水都变得温热：“你……你是忘了本，连自己根在哪儿都不顾了！”
诃天作嗤笑一声：“我的根不就在我的脚下？我生在这里，我长在这里，我在这里读完了第一本启蒙书……此地如何不算我的根呢？”
“倒是你们，心心念念着故土，但这脚下生你们养你们的土地，却是一点都不在乎！”
“我心安处即是故乡，我在这里安稳得很，要是没有你们这些放着安稳日子不过硬要搅得天翻地覆的家伙，我在这里只会过得更安稳。”
“方舟若是能够修好，回去也就回去了，但现在的真相是方舟已经修复无望，你们还在这里闹腾，吵吵嚷嚷胡作非为，是想要做什么呢？”
“破釜沉舟？”
“你们就想要连脚下这片土地也毁去，逼得所有妖族都陪着你们去追逐已经无望的故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