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装箱船是现代海运重要方式,运输能力强,装卸效率高,停港时间短,运输装卸货损少,集装箱船外形狭长,单甲板,上甲板平直,货舱口大,甲板和货舱口盖上有系缚固定设备,货仓内部有固定集装箱的格栅导架,大的集装箱船能装2万多个标准集装箱,像是在海上移动的城堡。
周玉湖和李文忠被困在集装箱里好几天了,身上东西都被搜走了,无法和外界联系,两人一开始尝试拍打呼喊,茫茫大海上,一层层集装箱之中,根本没有用。
集装箱船现代化程度很高,全船也就20多个船员,除了船尾高高的驾驶台上有几个人,剩下的人都在机舱,或者轮班休息,除了卸货,没有人到甲板上来,来了也听不见。
好在周玉湖和李文忠被困在干货集装箱里,箱体四角有透气孔,不会马上憋死,如果是冷冻集装箱或者罐式集装箱,那就得冻死憋死。
“温度越来越高,船应该是往南走。”李文忠说。
“往南走,如果是去东南亚,可能需要7天,7天不吃不喝有可能存活。”周玉湖说。
“现在当务之急是喝水,我发现,晚上集装箱顶部会产生冷凝水,虽然少,收集起来也能应应急。”
“好吧,温度越来越高,我已经排不出尿液了。”
这几天,周玉湖和李文忠靠喝自己的尿维持,白天,集装箱内温度能达到40度,热得像蒸笼,仗着他们俩身体素质好,意志坚定,换作别人,也许早就不行了。
人不吃饭,最多能坚持1个月,不喝水,1个星期就渴死了,周玉湖和李文忠生存能力很强,那是在野外,在高山上,他们俩现在被困在集装箱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生存能力再强也施展不出来。
“1979年2月,我参加对越自卫反击战,越南那地方,2、3月份温度就有30度,水壶里的水喝完了,水井里的水被下了毒,我想喝河沟里的水,班长不让我喝,把我骂了一顿。”李文忠说。
“不喝水怎么办?”
“就那么渴着,班长做的对,河沟里的水也被下了毒,有战士喝了,被毒死了。”
“战争真残酷。”
“是啊,那是我一辈子最渴的时候,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渴。”
“老李大哥,我不该让你来,咱们俩被困在集装箱里,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出去。”
“玉湖,我不怪你,我们有点大意了,有点小瞧马宝祥了。”
“是啊,我们有点大意了。”
“再坚持几天,船到了东南亚,我们就能获救了。”李文忠鼓励说。
“好,再坚持几天。”
“玉湖,你还年轻,刚结婚,你要好好活着,郭经理还在家等着你呐。”
“郭萌不让我来澳门,不让我找马宝祥,她现在不知道得多着急。”
“是啊,人有了家庭,有了孩子,就不能像以前一样了。”
“老李大哥,你儿子和你关系怎么样?”
“关系不太好,我离婚早,儿子和他妈妈生活,我们父子俩没什么感情。”
“不能这么说吧,再怎么也是父子。”
“过年的时候,我儿子给我打电话拜年,我儿子可能喝了点酒,问我小时候为什么总打他。”
“你小时候总打儿子?”
“是啊,我年轻的时候脾气不好,见火就着,工作也很忙,儿子不听话,我就打他,我前妻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和我离婚的。”
“你脾气不好?我觉得你脾气挺好的呀?”
“我年龄大了,脾气改变不少,我也经常反思自己,年轻的时候为什么脾气不好,为什么不对老婆孩子好一点。”
“老李大哥,没想到你还有这段历史。”
“玉湖,你要引以为戒,将来对老婆孩子好一点,不能因为工作忙,就忽视了家庭。”
“老李大哥,你儿子原谅你了吗?”
“原谅我了,我向儿子承认了错误,我儿子虽然原谅我了,我们父子关系也不亲,这是我最大的遗憾。”
“你儿子在上学吗?”
“大学毕业了,他现在工作了,我想让他到我的贸易公司工作,我儿子不愿意,他是学计算机的,他现在在广州一家It公司工作。”
“哦。”
为了节省体力,周玉湖和李文忠不再说话了,困在集装箱里,几天几夜没喝水、没吃饭,随着温度上升,两人都出现脱水症状,死亡的阴影在一点一点向他们俩靠近。
周玉湖和李文忠登山时也遇到过危险,每一次都能化险为夷,靠的是强大的心理素质和过硬的专业技能,这一次能不能脱险,周玉湖心里没有底,自己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郭萌可怎么办,想到这里,周玉湖心里感到一阵难过。
李文忠离婚后没再结婚,李文忠很少说他家庭的情况,今天破天荒说了这么多,周玉湖听了有点感慨,周玉湖自己和爸爸关系就不好,总感觉有些隔阂,爸爸出事后,周玉湖想和爸爸好好谈谈,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陈宝刚出家当了和尚,庙小,没搞什么仪式,老和尚就是把陈宝刚的头发剃了,没有僧袍,陈宝刚还穿着自己的衣服,看上去有点不伦不类,不太正规。
“师傅,您怎么每天打坐那么长时间?”陈宝刚问。
“不叫打坐,那叫坐禅,智明,师傅教你坐禅吧?”老和尚说。
“我的腿不能完全坐下去。”
“不要紧,你坐在凳子上也行,坐禅是为了静心,可以不要求姿势。”
“什么是静心?”
“静心就是断妄想,去执着,停下一切对峙。”
“什么是对峙?”
“一切对峙皆是魔业,生死,烦恼,万恶之源,皆从对峙中来。”
“师傅,我好像懂了。”
“智明,你慧根不浅,抓紧时间学习吧。”
“谢谢师傅。”
老和尚每天坐禅很长时间,除了上山采药,一有时间就坐禅,
左脚置于右腿上,右脚置于左腿上,双膝交叉,呈莲花坐,背脊挺直,双手自然交叠,两手心向上,两个大拇指轻轻相拄,结一个三昧印。
陈宝刚没和老和尚说他坐过牢,坐禅和坐板差不多,陈宝刚在监狱坐板的时候,完全是为了完成任务,脑子里胡思乱想,根本不得要领。
普通人很难做到断妄想、去执着,陈宝刚已经死过一回,断妄想、去执着相对容易一些,陈宝刚从悬崖上跳下来,经过这么一摔好像摔明白了,摔通透了,也许,他本来就和佛门有缘,早晚都要当和尚。
“智明,你第一次坐禅就坐2个小时,你以前练过吗?”坐禅结束后,老和尚说。
“师傅,我进过监狱,我在监狱里待了2年,每天除了干活就是坐板。”
“哦,你因为什么进监狱?”
“传销。”
“什么是传销?”
“就是卖东西。”
“你因为卖东西进了监狱?”
“是,传销是非法的,我确实犯了罪。”
“你能认识到就好,地狱非佛所设,而是众生业力所感,每一恶行都可能是堕入地狱的因缘,一念忏悔便能消散千年罪业,持戒行善,广修功德,方能远离无边苦痛。”
“师傅,您说的对。”
“世间人经常感到不安和烦恼,是因为他们的心识总在动,从而带动身体去做这做那,无法真正安下心来,坐禅让心和身安静下来,这是觉悟和解脱的开始。”
“师傅,您修的是哪门哪派?”
“我修的是禅宗南宗东山法门。”
“六祖慧能的东山法门?”
“对,三世如来有两种法,一种是言说法,一种是如实法,语言、文字、意识是言说法,不实之法,方便法是言说法,离心意识,坐下来,停下来,休息心识,妄心不生,莫弃诸法实相,是如实法,慧明上座追六祖之前所修,是言说法,听六祖开释,屏息诸缘,勿生一念,不思善,不思恶,正与么时,还我明上座本来面目。”
老和尚说的是慧明追六祖的一桩禅宗公案,话说,五祖弘忍大师把衣钵传给六祖慧能,让慧能连夜离开,众僧心里不服,纷纷去追六祖慧能,想要抢回衣钵。
将军出身的慧明率先追上六祖慧能,六祖慧能把衣钵放在石头上,慧明却怎么也拿不起来,六祖慧能几句话让慧明开悟,当下心服口服,认六祖慧能为师傅。
“师傅,您刚才说让我抓紧时间学习,是什么意思?”陈宝刚问。
“我要走了。”老和尚说。
“您要去哪儿?”
“去我来的地方。”
“您要回老家?”
“对,回老家。”
“您为什么回老家?”
“因为你来了。”
“我来了,您就要走?”
“对,我等你很长时间了。”
“您知道我要来?”
“对,我知道。”
“我刚跟您学习,很多东西还不懂,您怎么能走呐?”
“没有办法,时间来不及了,智明,你离开悟很近了,就差一点了。”
“师傅。”
陈宝刚没明白老和尚的意思,陈宝刚来了,衣钵有人传承了,老和尚要圆寂了,怕陈宝刚难过,老和尚没有明说。
开悟是禅宗的核心修行目标,禅宗主张教外别传,破除我执和分别心,通过明心见性体认本心,体会到不生不灭的佛性,禅宗开悟只是初步觉醒,后续还需要“六度万行”持续巩固。
“唧唧。”几天后,小猴子来了,一支胳膊肌肉外翻,好像受了伤。
“猴子,你怎么来了?你受伤了?”老和尚问。
“唧唧。”小猴子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哦,我看看,骨头没问题,筋好像断了。”老和尚检查小猴子的伤情。
“唧唧。”
“智明,你给小猴子治一治吧。”
“师傅,我不会治。”
“你试试,你治不了,我再治。”
“我能行吗?”
“你能行。”
“好吧,我试试。”
陈宝刚握住小猴子的胳膊,把手放在小猴子的伤口处,凝神静气,屏住呼吸,意念集中在小猴子的胳膊上,只见一道红光从陈宝刚手中射出来,伴随一阵白色蒸汽,小猴子的胳膊好了,断了的筋也接上了。
“唧唧。”小猴子甩了甩胳膊,脸上露出高兴的表情。
“你这不是给小猴子治好了吗?”老和尚说。
“师傅,我怎么会治病?”
“有什么不会的,你要相信自己。”
“师傅,您是不是把特异功能传给我了?”
“智明,你治治动物就好了,不要轻易向人展示你的能力。”
“师傅,我不能给人治病吗?”
“不是不能给人治,世人都很贪心,我怕给你惹来祸患。”
“师傅,我知道了。”
小猴子什么都懂,就是不会说话,它好像感应到什么,在老和尚身边转来转去,“唧唧”叫个不停,迟迟不愿离去。
过了一会儿,一只一米多长的红尾巴锦鸡“扑棱棱”飞到庙门口,通体红色、胸背翠绿色、头上顶着紫红色羽冠的大锦鸡,“咯咯”叫着想要进到庙里来。
“智明,你扶我坐下。”老和尚突然脸色发青,身体不住地颤抖,差一点摔倒。
“师傅,您怎么了?”陈宝刚吓了一跳。
“智明,师傅要走了。”老和尚艰难地说。
“师傅,您不能走啊!您走了,我怎么办?”陈宝刚现在明白老和尚说走的意思了。
“六祖慧能圆寂前说过三句话:心中无物,万境皆空;举心动念,即是菩提;随缘放旷,任运逍遥;我把这三句话送给你。”
“师傅。”陈宝刚泪如雨下。
“你我师徒时间不长,我教给你的东西不多,怎奈时辰到了,我该走了。”
“师傅。”陈宝刚扑通一声跪在老和尚面前。
“智明,草药你认识差不多,你可以上山采药,维持生活。”
“师傅。”
“智明,我没有什么东西给你,我走后,我身上的僧袍送给你,你把我埋在后山上,我要赤条条来,赤条条去。”
“师傅。”
老和尚盘腿坐着,眼睛慢慢闭上,呼吸越来越弱,背脊还挺得很直,仿佛睡着了一样。
过了一会儿,陈宝刚伸手试探老和尚的鼻息,老和尚已经没有了呼吸,老和尚坐化了。
陈宝刚跪在地上失声痛哭,小猴子也哭了,陈宝刚第一次看到猴子哭,猴子是灵长类,猴子也会哭。
红尾巴大锦鸡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庙内,大锦鸡伸长脖子“咯咯”叫着,头一点一点的,好像也很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