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终究是慢了一步。
当整个世界原本运转的齿轮被一股时间的法则强行终止之时,菲谢尔看着眼前早已空无一人的空地,原本即将完成心愿的欣喜彻底一扫而空。
“原本那即将完成心愿、抓住“钥匙”的狂喜,如同被浇了一盆冰水,彻底一扫而空,只剩下极致的、冰冷的愤怒。
“——!!!”
一阵无声的、足以撕裂灵魂的尖啸,在她心中爆发!
就差一点点了!
就差那么一点点!
她懊恼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
在最开始见面的时候,就应该直接动手!而不是搞那些故作姿态的考验和宣告!
愚蠢!太愚蠢了!
明明只要把那根火柴抓在手里,剩下的事情……一切都好办了!”
九秒。
这是她目前能够暂停这个世界的最大时长。
只有在这完全属于她的、绝对静止的“世界”里,她才能从那永恒转动的时钟宿命中,感受到片刻的、虚假的自由。
九秒的时间转瞬即逝。
当世界的齿轮重新开始转动,菲谢尔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展开了她的感知。
一股无形的庞大力量,如同蛛网般,以她为中心,疯狂地朝着四周蔓延开来,搜寻着空一行人留下的任何空间波动与元素痕迹。
她绝不会……让他们就这么逃掉!
......
与此同时,皇宫深处,贤者实验室。
空气中,一道漩涡状的、闪烁着不稳定光芒的空间门凭空出现。
下一刻,空、丽莎和芙卡洛斯的身影,踉踉跄跄地从里面被“吐”了出来。
刚一脱离那扭曲的空间通道,空和芙卡洛斯就再也支撑不住,不受控制地趴倒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哇”的一声,忍不住干呕起来。
太恶心了!
这种感觉实在太恶心了!
整个身体像是被塞进了洗衣机里高速旋转了一百遍,又被强行从一根吸管里挤了出来,灵魂和肉体都仿佛分离了一样!
“这就是……你刚才许的愿吗……”空脸色惨白,有气无力地对同样趴在一旁、只有拇指大小的芙卡洛斯说道,“‘立刻传送到这个世界最安全、最接近真相的地方’……呕……”
“我……我怎么知道会这么难受!”芙卡洛斯也晕得七荤八素,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
相比之下,丽莎或许是因为本身就拥有这个世界的“魔女”身份,对空间魔法的抗性要高得多。
她虽然也感到一阵阵的晕眩,但还能勉强站稳。此刻的她,正扶着墙,好奇地观察着身处的环境。
这里……不像皇宫的任何一个房间。
四周摆满了各种她也完全看不懂的、造型奇特的精密仪器,有的还在发出轻微的“嗡嗡”声。
墙壁上挂满了写满了各种晦涩难懂的符号与公式的草稿图,其复杂程度,连她这位教令院的天才,都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就在这时,或许是听到了房间里的动静,这间密室唯一的、由厚重金属制成的大门,伴随着一阵机械齿轮的咬合声,缓缓地打开了。
一个穿着白色研究服的身影走了进来。
来者看清房间内的情况后——尤其是看到地上那两滩不明液体后——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发出了一声充满了崩溃与抓狂的、穿透力极强的尖叫:
“啊——!!!我的无尘实验室啊!!!”
莱茵多特手中抱着的一带面包哒地落在了地面之上,看着幽夜皇女专门为自己搭建的实验室此刻竟然多出了三个人,其中一个还只有拇指般大小。
“莱、莱茵多特?!”
空也正好抬起头,看清了来者的模样。
对方的容貌,和他曾经见过的、那位被阿贝多称为“母亲”的、充满了神秘感与神性的【黄金】莱茵多特,一模一样。
但……气质却大相径庭。
眼前的莱茵多特,没有那种俯瞰众生的疏离感。
她穿着一身略显宽大的白色实验服,衣角还沾着几点可疑的酱汁;金色的长发随意地用一支笔盘在脑后,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在脸颊旁。
脸上虽然也带着几分学者的严谨,但那双因实验室被弄脏而瞪得圆圆的眼睛里,却充满了某种……更富有人情味的、鲜活的“生气”。
她看起来,更像是一个不善交际、生活技能几乎为零,但一投入研究就会废寝忘食的天才“科研宅”。
“你……”莱茵多特指着空,又指了指趴在他旁边、像只小虫子一样蜷缩着的芙卡洛斯,眉头紧锁,似乎在处理着庞大的信息流,“……是‘外界’来的那个‘旅行者’?”
“呃,应该是的吧?”空抹了把嘴,勉强站了起来,“我们……”
听到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莱茵多特那根名为“严谨”的神经瞬间被触动了。她立刻做出了一个“停止”的手势,打断了空的话。
“在得出确切结论之前,禁止任何可能造成交叉污染的进一步接触!”
她快步走到墙边,在一个看起来十分复杂的控制面板上迅速按下了几个按钮。
只听“滴”的一声,实验室的一个角落里,一个看起来像是矮胖墩墩的金属盒子底下,伸出了四个灵活的驱动轮。这个四四方方的小机器人,以极快的速度“溜”了出来。
它先是用机械臂精准地清理掉了地面上的污渍,喷洒了一种带有淡淡消毒水气味的液体,然后用内置的烘干装置将地面处理得光洁如新。
紧接着,它又从身体里伸出两只更小的机械臂,一只托着一个正常大小的水杯,另一只则托着一个……只有顶针大小的迷你水杯,分别送到了空和芙卡洛斯的面前,用来漱口。
整个过程高效、精准、悄无声息,充满了科技感。
“……”空看着眼前这神奇的一幕,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芙卡洛斯倒是很快接受了设定,捧着她那只专属的“迷你水杯”咕噜咕噜地漱了口,感觉舒服多了。
在确认实验室的“安全等级”恢复正常后,莱茵多特才松了一口气。
她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示意空和丽莎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然后自己则拉过另一张椅子,坐到了他们对面。
那姿态,不像是在接待客人,更像是在进行一场严肃的学术访谈。
“那么……”莱茵多特放下笔,身体微微前倾,那双金色的眼眸中充满了学者对未知事物最纯粹的好奇与渴望,
“可以……详细说一下你们的来历吗?比如……‘外界’,或者说,‘现实世界’,究竟是怎样的?”
她的求知欲,似乎和空所认识的那个【黄金】莱茵多特,一般无二。
空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和这段时间的经历,给出了他基于现有情报的推测:
“这里,还有在这个世界的所有人……琴、芭芭拉、优菈、迪卢克……包括你,莱茵多特,我认为,都来自同一个‘现实世界’的蒙德。”
他看着莱茵多特那双认真倾听的眼睛,继续说道:
“几天前,一个叫‘魅摩’的存在,用七彩烟雾笼罩了整个蒙德地区。然后,你们所有人都被封印了原本的记忆,被赋予了新的身份和‘剧本’,像角色一样,被投入到了这个被改造过的、大得多的‘假蒙德’之中。”
他说完,等待着莱茵多特的反应。他认为自己的推测已经非常接近真相了。
然而,莱茵多特听完后,却缓缓地摇了摇头。
“你的前半部分结论,基本正确。但后半部分……”她拿起笔,在黑板上轻轻一点,调出了一张复杂的星轨图和时间轴,“……存在着一个根本性的认知错误。”
“首先,纠正你的第一个观点:这个世界,并非‘被改造’,而是‘被创造’的。”
莱茵多特的语气不带丝毫感情,却充满了一股无能为力的感觉。
“它不是在现实蒙德的基础上进行修改,而是在现实蒙德被笼罩的那一刻,以‘每一个人自己’的记忆和幻想为蓝本,瞬间生成的一个‘箱庭世界’。”
她看向一脸震惊的空和丽莎,抛出了第二个,也是更具冲击力的炸弹。
“其次,纠正你的第二个观点:你们可能觉得你和这里的每一个‘熟人’才几天没见。或者说,对你们而言是几天,但对这个世界而言……”
她在数据板上那条陡峭得近乎垂直的曲线上重重一点。
“……却真实从世界诞生的那一刻经历了数亿年。”
“数亿年?!”空失声惊呼,“这不可能!我们明明……”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莱茵多特的语气依旧平静,却揭示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事实。
“在这个世界诞生的那一刻起,它的‘时间流速’,就不是正常的。”说着,她一只手伸到背后的黑板上,即使没有去看,依旧再次画出了又一条笔直的陡峭直线。
“从‘创世’的那一刻开始,这个世界的时间就被以一种匪夷所思的倍率,疯狂地加速、加速、再加速。一秒,就过完了十年;历史、文化、记忆、情感……所有需要时间来沉淀的东西,都在这种恐怖的加速中被‘催熟’。所有的人也跟随着世界一同加速。”
“但是...直到几天前——”她指着曲线上一个急剧变缓的拐点,“——也就是你,出现在这个世界的那一刻,时间的流速,才突然恢复了正常。”
空和芙卡洛斯都沉默了,这个真相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骇人。
一个对于他们来说可能只存在了几个星期,却拥有着无数年历史的世界……
他们以为自己只是被困了几天,却不知道这个“牢笼”本身,已经快进播放了无数年。
“那……菲谢尔呢?”空想起了那个完全看不出一丝有原本小艾咪的菲谢尔,“这些真相你都告诉她了吗?”
说完之后,空感觉自己说了多余的废话。
提到菲谢尔,莱茵多特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神情,那是混合着欣赏、惋惜与头痛的表情。
“她是个特例。一个……因为‘幻想’过于强大,而出现了摆脱这个世界束缚的想法。”
莱茵多特解释道:“这个世界是以‘童话’为基盘构建的。而菲谢尔,或者说,小艾咪那个孩子,她对‘断罪皇女’这个身份的幻想与执念,强大到了足以在这个世界里‘自我实现’的地步。”
“在时间加速的初期,她和所有人一样,被动地接受着被设定好的‘皇女人生’。但随着她自身‘幻想之力’的觉醒,她逐渐开始察觉到世界的‘异常’——比如,为什么刚种下的树,这么快就长成了百年大树?为什么脑海里‘儿时’的记忆,就像昨天才发生一样清晰?”
“也正因如此,她窥见了这个世界的‘真相’——一个被加速播放的、虚假的、渺小的牢笼。”
“在我这里得到与她猜想验证一致的证据后,她就完全变了……夺取了一部分这个世界的‘时间’权柄。为了收集能够挣脱这个世界的力量。”
莱茵多特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一个突然得知自己的人生、荣耀、甚至连悲伤都只是几周内快进出来的产物,并且自己还被永远困在了这个‘剧本’里,无法去往她幻想中本该游历的‘万千世界’……”
“……所以,她整个人,都‘颠’了。”
空和丽莎终于明白了。
对此,空只能说:魅摩,你简直罪大恶极啊!搞人心态方面有一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