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屹立于虚空之中，手握的法杖上亿万符文流转不息，散发出镇压诸天、令星辰失色的煌煌神威。作为蚩旭仙王座下统兵大将，他向来视这浩瀚星海为仙域猎场，视那些驾驭钢铁造物的人族为匍匐于地的蝼蚁。
然而此刻，他那张由纯粹仙元凝聚、本该万古不变的脸上，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霾。周身原本祥和璀璨的护体仙光，此刻也如同被污染的星河，剧烈翻涌，时而迸发出危险的暗紫色电弧，将周遭空间都灼烧得滋滋作响。
他的神念，如同无形的潮水，扫过前方那片空域——那里，原本应有数万仙兵驾驭的、由各种珍稀神金与先天材料炼制的法器悬浮，仙光应连成一片，照耀黑暗。可如今，只剩下破碎的法则乱流，以及如同星辰尸骸般漂浮着的法器残片。
那些胆敢窥探仙域边陲的钢铁舰队，在他眼中曾经不过是一群依靠粗糙机械、在星海间缓慢爬行的虫子。他原想不必亲自出手，只命麾下仙将布下星河大阵，便可如同网罗游鱼般将这些蝼蚁轻松擒拿。
岂料，这些他视为蝼蚁的人族竟如此阴险狡诈！他们根本不是仓皇逃窜，而是在仙军必经之路的平静空域上设下埋伏。就在仙阵即将合拢的刹那，数百个不起眼的黑点被引爆了。
那不是人族的寻常武器，甚至不完全是物质层面的爆炸。那是一种......引爆混沌深渊的力量！刹那间，模拟的诞生，恐怖的引力撕扯着一切，空间本身像破布般被揉碎！仙家法则在那里失去了作用，精妙的阵法在绝对的暴力扭曲下不堪一击！
他亲眼目睹，加持了三十六重防御仙阵的仙舟如同泥塑玩具，被无形的巨力拉长、扭曲，最终崩解成最基本的粒子流。数千名至少是真仙境界的士兵，连同他们的坐骑、法宝，连一声惨叫都未能传出，便神形俱灭，消失于混沌之中。
更多的仙兵仙将，在仓促规避或试图以仙术抗衡时，被混乱的法则反噬，或仙元逆冲爆体而亡，或心神受损坠入魔障......辉煌的九黎仙军，竟在这来自未知混沌的卑劣陷阱下，折损近三成！而那人族舰队，早已借助爆炸的混乱，逃之夭夭。
混沌......果然可怕如斯......虚无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声音中蕴含着足以冰封恒星的怒意，但深处，却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直面的惊悸。九黎仙域征伐万界，什么强大的文明没见过？便是那些以肉身横渡星海的古老神魔，也曾在仙王神威下俯首。可这种完全不讲道理、不循法则、只纯粹展现毁灭与混乱的力量，让他第一次感到了......陌生与棘手。
巨大的耻辱感啃噬着他的骄傲。更重要的是，如此惨重的损失，却未取得任何像样的战果，如何向蚩旭仙王交代？
大人，是否......回转仙域？身旁一位金甲仙将低声询问，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惶恐。
虚无沉默，周身仙光明灭不定。良久，他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不，先去葬星滩。
......
所谓的葬星滩，便是此前众人拦截那艘人族穿梭机之地。那穿梭机虽小，却滑溜异常，其空间跳跃技术竟能短暂干扰仙域的空间封锁，让他颇费了一番手脚，最终以一道大寂灭仙光将其彻底笼罩。仙光之下，万物归墟，按理说，绝无逃脱之理。
虚无撕裂空间，直接降临葬星滩这片空域。他一步踏出，立于虚空。仙袍飘飘，神念如无形天网，瞬间覆盖百万里。仙域秘法运转，追溯时光长河，重现大战景象。
果然，视野中尽是崩解的金属碎片，以及被仙光彻底湮灭、不复存在物质痕迹的虚无区域。没有完整的尸骸，没有强烈的生命气息残留。一切似乎都表明，目标已彻底毁灭。
他伸手，隔空摄来一块最大的、边缘呈融化状态的暗色金属碎片。碎片入手冰凉，材质非金非玉，结构奇特，隐隐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能量印记。这印记与他所知任何仙道法则迥异，带着一种冰冷的、高度秩序化的感觉。
格物......网络......虚无低声念出这些词汇，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却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就是这种力量，让仙界众人觊觎不已。穿梭机主人身上所蕴含的价值，远远超出了预估。
他再次闭目，将神念催发到极致，甚至不惜损耗仙元，施展洞虚望气之术，探查一切蛛丝马迹。空间结构......确实有过极其精妙且短暂的异常折叠，手法与人族寻常的空间跳跃技术截然不同，更近乎......空间瞬移之术？而且，除了穿梭机毁灭时爆发的能量，似乎还有过一缕极其隐晦、带着生机的空间涟漪在此荡漾过，但痕迹太淡，几乎被大寂灭仙光的气息完全掩盖，难以追溯源头。
但见残骸，不见残躯。
只有手中这块冰冷的碎片，和眼前这片死寂的虚空。
虚无五指微微收拢，仙力涌动，那块坚固的金属碎片瞬间化为齑粉，从指缝间流散。他心中的怒火与挫败感并未因此消散，反而更甚。追击人族舰队惨败，围捕穿梭机也未能做到万无一失。虽然带回了目标已被大寂灭仙光击中的证据，但仙域要的是确切的成果，是穿梭机中的人，而不是这模棱两可的疑似毁灭！
可以想象，待他回到仙域，面对蚩旭仙王那洞彻人心的目光，以及其他仙将或明或暗的讥讽，将是何等难堪。此次出征损兵折将，寸功未立，还暴露了仙域对混沌侧力量应对的不足。
回返仙域。
最终，虚无冰冷地下令，声音不带丝毫感情，仿佛刚才的情绪波动从未存在。只是他周身那愈发晦暗、仿佛能吞噬光线的仙光，昭示着他内心远非表面这般平静。
仙域大军化作一道横贯星河的流光，朝着那片被无尽仙霞笼罩、法则如龙、气象万千的九黎仙域核心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