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涛透过后视镜,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蔡馆长一眼,嘴角不自觉地抽动了几下。这老蔡,当初在陈阳手里吃了大亏,现在走路都得先看看脚底下有没有什么宝贝,活脱脱一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模样!姜涛心里暗自好笑。
“行了!”郑国栋一摆手打断他,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烦,转向姜涛,“姜涛,江城最近有什么发现,怎么会突然冒出几件文物呢?”
姜涛微微摇摇头,回头看着郑局,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这个…郑局,我们市博去年只抢救性发掘过一座砖室墓,出土的最多就是些民窑瓷片…”
郑国栋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那就是说,要么陈阳看走眼了,要么…”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看了两人一眼,压低声音,“这东西来路不正。”
车厢内的温度骤降。蔡馆长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后背紧贴着座椅靠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座椅。
姜涛也愣了一下,额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蔡馆长和姜涛透过后视镜交换了一个眼神,从对方眼中看到的只有惊惧。如果真是走私文物,按照正常程序,必须第一时间上报!而郑国栋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摆明了是要……据为己有!
“郑局,”蔡馆长硬着头皮开口,声音有些颤抖,“陈阳虽然脾气臭得很,但在文物鉴定上从来不出错,我们这次去市局,可要谨慎一点。”
郑国栋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老蔡,你这是在替他说话?”
“不是,我只是觉得…”蔡馆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觉得什么?”郑国栋的声音带着威胁的意味。
姜涛见状,连忙打圆场:“郑局,蔡馆长的意思是,我们应该先了解清楚情况再做判断。”
“了解?”郑国栋冷哼一声,“我们就是去了解情况的,不过…”他停顿了一下,“有些话,该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蔡馆长和姜涛再次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心中更明白了!
“那个…郑局,”姜涛小心翼翼地开口,“如果真的发现什么问题,我们是不是应该…”
“应该什么?”郑国栋转过头来,目光如刀般锐利,“姜涛,你在文物系统干了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什么叫灵活处理?”
姜涛连忙点头:“是,是,郑局说得对。”
车窗外的景色快速倒退,但车内的三个人却各怀心思,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紧张气氛。
“再说了,”郑国栋继续说道,“陈阳既然这么狂妄,总得让他知道,这个圈子里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蔡馆长暗自叹了口气,他知道郑国栋这是铁了心要和陈阳较劲了。
“郑局,万一…”蔡馆长试图再劝一句。
“没有万一!”郑国栋斩钉截铁地说道,“这次我们就是要看看,这个所谓的国家级专家,到底有几斤几两!”
\"吱呀——\"尖锐的刹车声撕裂了车内的紧张气氛,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响声。车已稳稳停在市局大楼前,那栋灰白色的建筑在午后阳光下显得格外威严。郑国栋深吸一口气,缓缓整了整西装领口,动作中透着一丝刻意的从容。他通过后视镜瞥了一眼自己的表情,确保没有任何破绽后,才转过身来。
郑国栋面色阴沉,他深吸一口气,“一会儿.....”
他压低了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都给我把嘴闭严实了!记住,今天来这里,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要乱说!”
他的语气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我倒要看看,这位神通广大的‘陈委员’,到底能在这江城,演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好戏!”
说完,他率先打开车门,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下车,仿佛一位即将登上舞台的指挥家,准备掌控全局。
然而,就在三人刚刚踏出车门,还未来得及站稳脚跟之际,一阵更加急促、甚至带着几分蛮横的刹车声,再次打破了市局院内的平静。
一辆挂着辽江省牌照的黑色轿车,如同脱缰的野马般,带着一股风尘仆仆的气息,一个急刹,稳稳地停在了他们的不远处,几乎是擦着边停了下来,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车门拉开,一个身材略显臃肿,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率先从车里钻了出来。他穿着一件略显宽松的夹克,似乎是长途奔波带来的疲惫,让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倦容,但眼神却炯炯有神,闪烁着一丝狡黠的光芒。此人正是辽江省文物局的周局长,周明德。
紧随其后下车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者。他戴着一副老式的圆框眼镜,穿着朴素的灰色夹克,手里拄着一根乌木拐杖,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浓厚的学者气息。虽然年纪已高,但他的腰杆挺得笔直,眼神锐利,仿佛能洞察一切。
周局长一看到郑国栋,脸上立刻堆满了虚伪的笑容,他皮笑肉不笑地朝着郑国栋拱了拱手,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和挑衅:“哟,这不是郑副局长么?”
“哎呦呦,什么风把郑副局长您给吹来了?怎么郑副局长您还亲自到江城市局了啊?”
他的话语中,故意加重了“副”字,其中的嘲讽意味不言而喻。谁都知道,郑国栋和周明德两人之间素来不和,明争暗斗多年,彼此都视对方为眼中钉、肉中刺。如今,周明德抓住了机会,自然要狠狠地奚落一番。
郑国栋本就阴沉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压抑而可怖。他怒目圆睁,死死地盯着周明德,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周明德!”他声音中充满了压抑的怒火,“你们辽江的人,跑到我们江城来干什么?这里不欢迎你们!回你们辽江去!”
周局长却丝毫不惧,反而微微撇了一下嘴角,露出一副不屑的表情。他耸了耸肩,摊开双手,故作无奈地说道:“哎呦喂,郑副局长,您这话说的,好像我多愿意来似的!你以为我愿意大老远地跑到你们江城来啊?要不是被逼无奈,我才懒得来呢!”
说着,他故意叹了口气,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为了来这一趟,我今天早上四点钟,就从被窝里爬起来了!您知道吗?四点钟啊!那可是我几年来,起得最早的一次了!”
随后,他迈开步子,故意走近郑国栋的身边,压低了声音,但却故意放大音量,让周围的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昨天晚上,你们那位陈大专家,陈阳同志,也不知道是发了什么疯,大半夜的给我打电话,在电话里神神秘秘地说,江城发现了什么重要的文物,让我今天务必赶到江城市局,说是要一起见证奇迹!”
说着,周局长还煞有介事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然后又故意整理了一下衣领,大嘴一撇,露出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我也想看看,这位陈大专家,啧啧,到底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好物件,竟然能让郑副局长您亲自出马,还能让我们辽江省也跟着沾光!真是期待啊,期待!”
“放你娘的屁!”郑国栋太阳穴突突直跳,额角青筋暴起,手指几乎戳到周明德的鼻尖,唾沫星子溅了他一脸,“周明德,你少在这儿给老子装模作样!”
“我们江东的文物工作,什么时候轮到你个辽江来的货指手画脚?你算哪根葱?!”
周明德被他这副模样逗乐了,胖乎乎的身子往后仰了仰,圆滚滚的肚皮几乎顶到郑国栋的手肘。
他慢悠悠地掏出一根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然后慢条斯理地吐出一圈白雾,烟雾缭绕中,他眯缝着小眼睛,阴阳怪气道:“哎哟,郑副局长这火气可真大啊,我这人老了,心脏不好,受不得惊吓。”
“你当我愿意来呀?要不是你们那个姓陈的大半夜扰人清梦,老子吃饱了撑的跑来这儿吹冷风?”
他顿了顿,故意将烟蒂在郑国栋面前晃了晃,熏得郑国栋连连后退两步,“你们那个陈大专家说了,是从我们辽东省境内丢的!”
“哼,要不是看他是个什么狗屁委员,有点身份,老子鸟都不会鸟他!一个电话就想使唤我周明德?”
两人剑拔弩张之际,市局大楼的玻璃门“哗啦”一声打开了。
方大海满头大汗地跑出来,脸上堆满了殷勤的笑容,一路小跑到两人面前,点头哈腰道:“哎哟,各位领导都到了?可真是怠慢了怠慢了!快里边请里边请,知道各位领导百忙之中抽空过来,我们早就备好了茶点,就等着各位大驾光临呢!”
方大海一边说着,一边不着痕迹地将郑国栋和周明德隔开,一手虚扶着郑国栋,一手对着周明德做了个“请”的手势。郑国栋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周明德则斜睨了他一眼,吐了口烟圈,也跟了上去。
一行人鱼贯而入,蔡馆长落在后面,目光落在周明德身旁那位头发花白、戴着圆框眼镜的老者身上,心中疑惑顿生。他凑近几步,压低声音问道:“苏老,您怎么也来了?难不成……陈阳真发现了什么文物?”
那头发花白、戴着圆框眼镜的老者,可不正是昨天电话里提到的苏老?蔡馆长心头一紧,这位可是辽东省文物界响当当的人物,打从二十年前起便醉心于辽金时期文物的研究,是圈子里公认的权威。想当年,苏老一双慧眼识珠,愣是从一堆破铜烂铁中淘出了几件国宝级的辽代契丹文物,如今这些宝贝都在国家博物馆里熠熠生辉。就连他带出来的那些个得意门生,如今也多在故宫博物院、国家博物馆啥的担任中层干部,个顶个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这也是之前宋开元特意跟陈阳提过的,对于苏老一定要尊重,因为得罪了苏老,就等于得罪了整个文物界的半壁江山,苏老虽然年事已高,但那双锐利的眼神依然透着几十年来积累的学者威严,让人不敢小觑。
见到苏老都过来了,蔡馆长不禁捏了一把汗,如果真的是什么重要发现,而郑国栋又想从中作梗的话,那可就是在太岁头上动土了。
会议室门前,陈阳正与徐局长低声交谈,两人的身影在明亮的走廊灯光映照下显得格外醒目。他今天特意穿了件质地上乘的淡蓝色高级衬衫,面料细腻光滑,剪裁得体,将他挺拔的身形完美勾勒出来。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胸前别着的那枚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的徽章,精致的金属材质,在头顶明亮的灯光照射下反射出冷冽的银光,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般夺目。
那枚徽章不仅仅是身份的象征,更像是一把无形的利剑,散发着令人敬畏的权威气息。
徐局长时不时地瞥向那枚徽章,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既有敬重,也有些许的紧张不安,而陈阳则时不时抬起手腕看一下时间,此时已经八点五十八分,距离九点还有不到两分钟的时间。
这不是普通的两分钟,这两分钟意味着,北三省文物界这些人官员,对自己、对宋开元的态度!也是自己能不能坐稳这个位置的两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