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次的追击，一次次的击杀。
一次次的将它砍断，切开，剁碎。
一次次的生啖其肉，啃食其骨。
老李甚至都快忘了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才这么做的。
是恨吗？不是，是爱吗？也不是。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了什么，而一直这么做了。
到最后就是单纯的为了这么做而这么做了。
更别说轮回转世之后，现在的人与之前的人还能不能算一个人？
每一次的轮回转世，三魂七魄，总有变化。
事实上，这么多次轮回转世之后，如今的牛牛和他最初所认识的那个人早已不再是同一个人了。
就像是一艘特修斯之船。
当所有的一切都被更改之后，如今的这个人还是曾经的那个人吗？
是吗？
不是吗？
老李自己也不太清楚。
“只是心中的那个伤口到今天也没能够愈合。
每当心中的伤口传来疼痛时，我就会提起自己手中的长剑去寻他。”
“那这么做会让你好受些吗？”叶风问道。
“不会。”老李摇了摇头。“事实上，在短暂的消痛之后，他只会让伤口越来越深，越来越疼。”
“听起来就像是一些成瘾性的药物一样。”
“成瘾性的药物？”
这个世界由于有修仙一道存在，所以像现代社会的那种止痛药之类的东西，基本上就是没有。
有问题找修仙者。
反正这个是通解。
所以老李也不太理解什么叫做成瘾性的药物。
药物还能有成瘾？
“就比如说凡人抽的大烟之类的，那玩意其实也可以能够做药物。
在一个人身患绝症而又无法治愈的时候，这东西可以让他们稍微能够轻松一点。”
“是吗，然后也确实贴切，我现在的这个情况。
如果不能从根源上解决这个问题的话，那么我也根本无法摆脱这份瘾。
心中的伤口只要一天没有愈合，我就一天需要这份药。”
“那你现在好些了吗？”
“现在？现在只能说是心中的伤口结痂了。
至于愈合的话，还需要时间，最后肯定还会留下一道疤的。
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我能忘记那个人。”
“那你能忘记她吗？”
“我不会忘记她的。”
“为什么？”
“因为我不会忘记她的。”
两句话虽然一样，但老李后面一句话的着重点在我上。
因为我是我，所以我不会忘记。
“她早已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即便她已经逝去，即便我不太愿意回想起那段痛苦的记忆。
但不可否认的是。
因为有她，我才是我。”老李回答道。
“修仙里面最重要的一条，那就是你必须得知道你自己是谁。
你越明白自己是谁，那你就越能够认清自己。
那么在心魔找上门的时候，你就越能够发现它的弱点。
心魔所拥有的力量并不比本人强大，但他总能够找到你身上最薄弱的那个位置。
你只有明白自己身上最弱的地方在哪里，你才能够战胜它。
我想，等这里的事情结束之后，我也该试着踏出那一步了。”
“那一步？你的意思是你要突破了？”
“对啊，我已经在现在这个境界很多年了，我一直都没能明白，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
但现在我明白了。
我被过去束缚了，现在，也是该超越这份束缚了。”
老李笑着扛起了锄头，走向了田地，如一个乡下的老农一般。
一旁的牛牛则是欢喜的跟在他的身边，完全没了最开始的时候那副害怕的模样。
“他们这是和好了吗？”叶风不解。
虽然老李说是放下了心中的芥蒂，但牛牛呢？
牛牛难道不恨老李吗？
一次次的追杀，一次次的死亡。
难道就没有一丁点的憎恨吗？
叶风很不明白。
但他又不好意思去打听，这会显得他很八卦。
他真的很好奇，这两个人之间曾经的故事。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两个人之间究竟又是怎样的？
“所以当年到底是什么情况？”山石问道。
他相信世界意识意识那边一定有当年的相关记录的。
“当年的事啊，我调一下。”世界意识操作了起来。
当年发生的事情，其实和老李说的也没差太多。
但老李说的主要是他的主观感受，事实上，牛牛其实当初也是悲痛欲绝。
他将一切的过错都怪在了自己身上。
他恨自己。
恨自己为何踏上修仙的这一条路。
若是自己仍然只是那个山村的小民，或许她就不会被牵扯到这些事情上面，她也就不会死。
没有任何天赋的凡夫俗子想要走上修仙的这一条路，想要付出的代价可想而知。
一个没有任何背景，没有任何天赋的人获得了一份难以想象的机缘，自然会被一些有心人觊觎。
有人觊觎便会有人动手。
有人动手，这梁子就结下来了。
那么仇恨就开始了。
相比于老李而言，牛牛当初的仇人非常多。
说到底还是圈子不同。
这里是名门大派，就相当于是那种国家重点扶持的高校，至少明面上这个地方看着就比较正。
大家相互之间谁都一时间拿不下谁，那自然就只能好好相处。
而牛牛混的圈子呢，基本上就是那种下九流的圈子，说通俗点就是混黑，充满了各种各样的亡命之徒。
就是人们常说的那种黑道修仙。
这个其实就是黑社会的修仙版，里面发生的事情基本上和凡人间的黑社会位置差不多了。
圈子里呢，基本上你杀我，我杀你，这种事情可以说是天天出现。
而作为从这个圈子里混出头的人，牛牛自然而然的很容易成为众矢之的。
再者，修仙的圈子里可不像凡间的黑道那样，还讲究什么祸不及家人。
而且就算是凡间的，经常有些人上头了根本不管这种规则。
修仙的圈子里面只有一个原则，那就是实力为尊。
拳头大的人就是有理。
所以除此之外，他们什么样的手段都会用得上。
什么令人难以想象的手段都会用得上。
他们就只有一个目的。
就往上爬。
他们要的就是一步一步的走到最高。
虽然这个圈子的顶点在这名门大派眼中可能也就那样，但仍旧是无数人所趋之若鹜的顶点。
牛牛当初也是追逐者之一，并且在这其中混得风生水起。
就好像命运给予了他很大的眷顾一般。
然而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情。
命运的所有馈赠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是当账单真正寄过来的这一天，获赠之人究竟能不能承受得住这份代价呢？
与其说是老李想杀他，倒不如说是牛牛自己想要赴死。
相比于自己内心中的痛苦而言。
肉身的痛苦可以说是不值一提。
死又如何？
活着的世界，更加痛苦。
爱人因为自己而逝去。
兄弟因为自己而反目成仇。
痛，太痛了。
此情此景，就连旁边的鹩哥也被这场面所感染，开始唱起了忧伤的歌曲。
不过，由于麦克风没关，歌声一直在叶风的脑海中回荡。
“看来当年发生的事确实挺痛的。”叶风听到自己脑海中的歌声多多少少也能感受到。
这么多天的相处，那也算是习惯了自己脑海中的这个歌多的系统了。
这系统就好像那个胖虎，特别爱给人唱歌。
不过唯一的区别就是这胖虎唱歌唱的还不算太差。
多多少少还能有原曲的一点点韵味。
至少不像原版的胖虎唱歌那般不要钱，而是要命。
能够在离家这么远的地方还能够听到自己家乡的歌曲，终归也是不错的。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
土地也逐渐开垦完毕了，是该撒下种子了。
“我们要种什么呢？”
这句话叶风不是问自己的，而是问系统的。
然而，系统的回答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sunflower？”
“啊？”叶风一愣，怎么还拽起洋文来了呢？
“one two three four！”
“有群僵尸在你的草坪上！”
“等会，该不会是想让我种向日葵吧？
而且，你这意思该不会是想让我打僵尸吧？”
只见系统的任务是让他种下一片由向日葵组成的花海。
“僵尸没有，但向日葵还是要种的。”山石说道。
拿到种子之后的叶风仍旧有些疑惑，自己接下来该不会真的要去打僵尸吧？
“老李，你帮我看看这种子有什么特别的吗？”叶风唤来老李，鉴定一下这些种子有何特别之处。
“这种子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
“就是普通的葵花种子吗？”
“好像确实是这样的，除了...”
“除了什么？”叶风很希望老李能够从中发现什么？
“这个葵花的种子给人一种很温暖的感觉。”
老李不怀疑叶风能够拿出什么特别厉害的东西，毕竟自己眼前的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天上下来的谪仙人。
手中的葵花籽很有可能就是仙界的东西。
所以这玩意儿再离谱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玩意真的跟游戏里一样，是产阳光的？”
“是吗？”世界意识在后台看向老铁匠。
这东西是老铁匠拿出来的，世界意识还不太明白，这玩意到底是干什么的？
“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确实是产阳光的。
不过他产的阳光和我们所理解的阳光不太一样。”老铁匠说道。
“哪儿不一样了？”
“这个向日葵是我专门为修仙类世界所准备的。”
“专门为这一类世界所准备的呀，那这向日葵是能够给人提供提升境界的东西的？”世界意识有些好奇。
“它并不能给人提供任何境界上的帮助。”
“那是能够帮人战斗？”
“也没有任何的战斗能力。”
“那它有什么用啊？”
“好看。”
“除此之外呢？”
“没了。”
“就光好看啊？”
“嗯。”老铁匠笑着点了点头。
“我不信。”
这意思表示你这个糟老头子坏的很，根本不说实话。
大人物拿出来的东西还能够一点特殊效果没有吗？
你觉得这可能吗？
你要是拿出来的东西一点特殊效果都没有，我当场就把这只鹩哥拉的屎吃掉。
“觉得你大可不必在此骗吃骗喝。
如果你想吃的话，可以直接开吃，我可以尊重你的爱好。”老铁匠两手一摊。
“呃，不是，真没什么特殊效果吗？”世界意识仍对此抱有着一些幻想。
“真没有。”老铁匠摇了摇头，“至少像你想象中的那种特殊效果是没有的。”
“那也就是说有一些我想象不到的特殊效果喽。”
“也没有。”
“呃...所以这些向日葵到底有什么作用呢？”
“就是好看啊。”老铁匠仍旧是这个回答。
“好看有什么用啊？”
“好看，当然有用啊。”老铁匠笑着回答道，“对于他这种级别的人来说，一件东西有没有特殊效果其实已经没什么特别的了。
他不需要这些东西来提升自己的实力，也无法通过这些东西来提升自己的实力。
事实上，对他来说，一件东西的价值高低并不取决于这个东西。对于物质世界的影响。
而是取决于这个东西对于他的心理世界所造成的影响。
千金难买爷乐意。
一件在世人眼中能够价值连城的宝物，在他眼中也许都比不过自己路边所见到的一朵野花。
商城里所有的种子都没有任何的特殊效果，它们的作用就只有一个。
那就是好看。
如果要问它们究竟有哪里是不同寻常的话。
那我只能告诉你，它们都是自然界所雕琢出来的，人们难得一见的风景。
就像我们旁边的这只鸟儿一样。
对于整个大自然来说，一只会唱歌的鸟儿无足轻重。
但是对于人们而言，一只会唱歌的鸟儿确是相当稀罕的。”
“那这些花的作用是？”
“让这抹色彩在他的记忆中留下痕迹，成为他生命中的一部分。
就像白月光一样。”
听到这话，世界意识不由得将目光看到了旁边的老李身上。
要说白月光的杀伤力，在这个人身上可以说体现的淋漓尽致。
物质世界影响人们的内心世界，但人们的内心世界又何尝不在影响着物质世界呢？
两者通过人而相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