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多利亚·莫拉蒂?”许戈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听起来像是个外国人。”
“这是一名美国女人。”似乎是为了照顾任飞城的情绪,左鸿雪又将话题接了过来,“陈安时年轻时曾经赴美留学,他们应该就是那时认识的。当年侦办那起走私案时,任处在深城曾见过她一面。”
“不错。”任飞城已经冷静下来,但他微微起伏的胸膛依然泄露了他此时的心绪,可见这名美国女人带给他极大的阴影,“那是我们第一次见到她,也是最后一次,只可惜我们当时没有真正在意过她。陈安时被捕前,她就已经回到美国,当我们反应过来后,早已是鞭长莫及。”
任飞城再度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这位早已不再年轻的警察仍然怀有无尽的不甘与遗憾:“七年前,维多利亚·莫拉蒂在美国病逝,我们已经再无机会了。”
许戈微微一惊:“什么?”
“这名害死我们的同志、手染无数血腥的匪首,就这么轻易的病死了。”直到如今,任飞城仍无法释怀,但人力无法胜天,再如何熊熊的报仇之心也只能在敌人的坟墓前熄灭。
“但她的继任者还在,她留下的犯罪集团仍然在贯彻她的意志。”左鸿雪再度截断话头,相较于任飞城的叹惋,她的声音凛然有力,如挟风刀霜剑之势,“许戈,这颗毒瘤根植在建安地下已经太久太久了,我们必须毕其功于一役,将其彻底根除!”
“明白!”许戈有力地应了一声,接着又道,“左处,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说。”
“我要怎么配合001号行动?”
“必要的时候,她会联系你的。”
从那间不起眼的小会议室离开,直到盛夏的阳光肆无忌惮地刺在他的脸上,许戈才从自己的心绪中恍然回过神来。
他以手作檐,稍稍遮挡了一二。
这一天接收的信息实在过于庞杂,险些让他一夜未眠的大脑罢了工。
他心里有一丝尘埃落定的安慰,但随之而来的是不断泛起的谜团。
他一直苦苦追寻的真相,随着左鸿雪与任飞城的讲述掀起了一角,但更深的黑暗从这一角涌出包裹了他。
他深深吸气,再慢慢吐出,无论如何,他总算站在了台上。
许戈略微定了定神,阵阵发晕的大脑开始对他下达了警告。
算了,先睡觉吧。
……
许戈本以为自己心里压了这么多事会睡不着,但不知是身体太过疲累还是什么,他一沾上枕头立刻丝滑地沉入睡梦之中。
梦中的世界在下雨,他撑着一把黑伞走在街道上,四周熙熙攘攘,有无数人流自他身边涌过。
许戈步伐极快,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向哪里,又为什么如此急躁,但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催促他:“快点!再快点!”
这条长街仿佛没有尽头,他快走了十数分钟后,前方突然传来了一声枪响。
这声枪响仿佛隔着次元壁击中了他的胸口,许戈感受不到疼痛,但他能感到胸腔中的心脏似乎停止了跳动。
他蓦然丢掉了伞,快速奔跑起来。
这一回,长街终于有了尽头,他很快就看到了那个倒在尽头的人,鲜血在她的身下绽放出妖娆之花。
傅斯瑰。
死者竟然是傅斯瑰。
许戈走到了她的身边,周围的人潮依然川流不息,仿佛对他们二人视而不见。
突然,有一个人在他们身旁停下了脚步。
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的路人停在他们的身边,有上班族、学生、环卫工……仿佛整个城市的人都停在了他们身边。
他们齐齐举起了枪。
许戈一下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天色已经黑尽,他盯着天花板缓了好一会儿,才从残存的梦境中完全挣脱出来。
一个诡异的噩梦。
许戈拿起床头的手机一看,才发现已经是夜里11点多了,没想到他这一觉竟睡了八九个小时。
手机上一堆未接来电,其中一大半都是秦濯打来的,最早一通是下午四点多,对方一直锲而不舍地打到了晚上八点,终于放弃了。
许戈看着来电显示微微挑眉,这是……又有进展了?
他回了电话过去,秦濯接得很快,虽然已经很晚了,但显然还没有到秦组长休息的时间。
“喂?”
许戈:“我看到你给我打电话了,是又有进展么?”
“是的。”秦组长的声音依然沉稳,不辨喜怒,“今天上午我们在警校挖出来的那件衣服,已经检测出结果了。”
“是什么?”
“衣服上检测到了江巍的生物信息,确认是他的衣服。至于上面沾染的血迹……也是一个熟人。”
许戈心中一凛:“是谁?”
“周思文。”
许戈记得这个名字,那位引爆一切、堪称导火索的黄安霖就是因为她的失踪而发疯的。周思文在警方的卷宗上一直是失踪状态,不管是黄安霖,还是许戈等人,都心中有数这个可怜的女孩八成是凶多吉少了,但还是没想到她会以这样的方式呈现在他的面前。
许戈捏着手机沉默了一会儿:“黄安霖还不知道吧?”
“当然不知道,这是今天下午才出来的结果,你是第二个知道的。”
“那我可真是荣幸。”许戈习惯性地刺了他一句,“秦组长,我们去找黄安霖谈谈吧。”
“我正有此意。”秦濯答应得很爽快,“明天早上七点,我来接你。”
许戈哼笑一声:“可不是要你来接我么?我可不知道你把黄安霖藏到哪里去了。”
秦濯熟练地忽视了他的阴阳怪气,干脆利落地结束了通话。
真是信息量爆炸的一天啊!
许戈忽然叹了口气,许是下午睡得太久了,他这会儿毫无困意,整个作息彻底打乱了。
他拿着换洗衣物钻进卫生间,温热的水流舒缓了紧张的肌肉,在逐渐放松下来的时刻,他忽然又想起那个诡异的噩梦。
噩梦定格在所有人齐齐拔枪的那一幕,令他回忆起来也忍不住头皮发麻。
举目皆敌。
这个梦映射的又何尝不是傅斯瑰如今的处境?
他心急如焚却束手无策,只能等待,等待她的召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