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德雷尔行宫被征用后,教团立即展开了改造。当然,主体没动,仅仅是将与水面接触的部位,铺上了水纹石,并将非支撑结构掏空。
这样……行宫就能飘在泻湖中,哎,想去哪,就去哪,甚至能飘出泻湖,飘向更远的地方。
行宫共有三层,可谓是得到了充分而彻底的利用。
在巨龙冲击的过程中,位于水下的一部分海鲜盛宴小队回到了行宫,他们浮现在一层,目的并非单纯的喘口气或休整,而是更换装备。
他们卸下鱼枪,将用于水下作战的装备换成了鱼叉弩与弩炮,完成了从海里到天空的作战转换。
没办法,鱼枪在水里好用,在天上却不行,射程太近、威力衰减太快,弩炮也同理。
而另一部分不需要更换装备的海鲜盛宴,则根本没有停留,他们直接从迷雾中升空,化作一道道暗影,投入到新的战斗中去,像潮水一般反扑天穹。
行宫的第二层则放置着陆游器。那是海鲜盛宴作战的脉络神经,以泻湖为中心,向外辐射,形成海鲜盛宴可升空的作战半径。
这是一个庞大的半径,几乎覆盖了洛瑟恩的每一个方向,无论是内海、浩瀚洋,还是东岸的城区与西岸的防线,都能被辐射到,真正意义上的全覆盖。
而第三层,则是最为关键的部分,放置着天界飓风仪。这台古圣造物是中枢,是心脏,是灵魂,由赛芮妮亲自负责操作与守护。
在她的手中,飓风仪如同活物般低吟,驱动天象的齿轮缓缓转动,风、雷、电与雾随之呼吸,整个洛瑟恩上空的气象与魔法之风流向因此被彻底改写。
实际上,龙法师们并非拉希尔所想的那般不堪。
他们极其清楚,洛瑟恩上空那种奇特的天象绝非自然形成,而是人为的操纵。天象除了引发天气的剧烈变幻,更是有意图地将阿克夏之风从这一片天空驱离。取而代之的,是乌尔枯之风与艾吉尔之风的盛行。
而阿克夏之风的削弱,无疑是龙法师们最不愿看到的局面,这让他们像被抽空了脊髓,有劲无处使。
当他们出现在泻湖上空的那一刻,就察觉到了不对。
然而,他们太急躁了,太相信自己的直觉与力量。他们直接展开了突击,冲进了迷雾之中,试图破坏仪式。
问题是,杜鲁奇也没那么不堪,他们早料到龙法师会发现问题,并做好了应对方案。如果条件允许,他们甚至想启动阿苏焉之盾,可惜,这件造物只防与混沌相关的入侵。
再于是,魔法迷雾出现了。
那不是普通的雾,而是一座由魔法与意志共同铸成的牢笼,可谓是集大成之作,由当今世界上最顶尖的乌尔枯之风运用者们塑造,层层叠叠、彼此交错,犹如漩涡与漩涡的重影。
根本不是专精阿克夏之风的龙法师们所能破的。
除非来的是史兰魔祭司,或奸奇麾下的大魔,否则……
更糟的是,除了迷雾,行宫本身也在运动。它无时无刻不在动,在迷雾中缓慢游荡,那种运动不是随波逐流,而是有意的、有节奏的,就像一头在水面下呼吸的巨兽。
迷雾与行宫就像两个叠在一起的圆,呈反向运动,互相遮蔽又彼此呼应。
在巨龙冲进迷雾后,他们就像闯入了一座无形的迷宫。那迷宫没有墙壁,也没有方向,只有重重叠叠的白雾在流动,在翻滚,在低声细语。
巨龙的眼睛锐利,却无法穿透这层刻意编织的幕布。他们找不到攻击的目标,也找不到离开的出口。火焰喷吐在雾中化作橙红色的球状闪光,一瞬间照亮周围的水汽,又被雾吞没。
迷雾中除了迷雾,什么也看不见,连影子都模糊。
除非有裂魂者头顶的灯光照出的轮廓,或是教团祭司们指引的模糊方向,不然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
当然,还有另一招。迷雾之城,斯兰雾佩克了解下,活在那里的蜥蜴人会将露丝契亚大陆特有的淡蓝色莲花的汁液挤出来,然后涂抹在眼皮上,蜥蜴人就是通过这种方式穿越迷雾之城周围的迷雾。(153章介绍过)
骑手们用的就是这招。
所以,在这个过程中,潜伏在迷雾中的海鲜盛宴,正在巨龙周围环伺,像一群耐心的掠食者,在等那最后一刻的破绽。
当巨龙们原本就松散的阵型被拉得更散时,海鲜盛宴终于发功,他们的攻击无声、干净、迅速、几乎没有预兆。没有闪现,也没有从海面跃出,没有任何水花飞溅,他们就那样突然存在了,仿佛本来就藏在迷雾的骨架里,只是被唤醒的梦魇。
虽然新时代来临后,杜利亚斯从提督转成了文职工作,但他的武技并没有荒废。
练功嘛,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他进入攻击路径的那一刻,身体先于意识行动,他猛挥战刃,那是一次完美的出手。不是试探,不是斩击,而是收割。
就在那一瞬间,战刃破开了拉梅兰的魔法防御,切断了符纹的光,劈开了法师的命脉。
拉梅兰的脑袋搬了家,血在迷雾里变成细细的红线,像被风吹散的花粉。
武技没白练。
拉梅兰死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甚至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一切发生得太快,太干脆。
银月龙在下一瞬感受到了骑手的死亡,发出了震彻雾海的咆哮,那声音掀起了水纹,也震动了行宫的外壁。可那咆哮很快就被雾吞没了,就像一颗石头扔进了深井,响起、回荡、然后归于寂静。
深海骥、利齿鳗和骑手们继续游走在迷雾中。
他们破开巨龙防御的过程需要费些功夫,鳞片坚如金甲,但他们并不急躁。
因为没必要。
在这片迷雾中,不止这一个目标,猎物多得是。
他们完全可以等待,等到完成换装的魔蟹、巨甲龟、长尾战鲨陆续加入,等这些水下巨兽换上了适合空战的装备,再一次齐齐出击。
迷雾在缓缓流动,仿佛连时间都变得稠密,每一声呼吸都像潮水翻滚的节奏。骑手们没有呐喊,没有呼号,只有机械而冷静的呼吸声。
这不是一场战斗,而是一场有条不紊的猎杀。
等到完成换装的魔蟹、巨甲龟、长尾战鲨陆续就位,空气中原本散乱的咆哮声和龙翼拍击声,慢慢被一种低沉、规律的震动取代。
海鲜盛宴的第二波攻势,开始了。
这波攻势,可谓是……残忍!
在迷雾之中,在天空之中,攻击是立体的、分层的、无孔不入的。
快速爬升到高处的巨甲龟就位后,就像一颗颗蓄势待发的陨石,下一秒,毫不犹豫地砸了下去!
一只烈阳龙听到了那恐怖的呼啸声,那种撕裂空气的咆哮,让他毛骨悚然。他猛地抬头,遗憾的是,位于迷雾中的他什么都看不到,但这不妨碍他试图侧身机动,拼命振动双翼。
然而巨甲龟来的太快了,快到根本没有任何回旋余地,快到就像一辆时速一百二十公里的泥头车,带着惯性、带着死亡的决心,径直撞了上来。
轰!
巨甲龟砸在了烈阳龙的腹部与翅膀连接的位置,巨大的冲击瞬间传遍龙身,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脆响。巨龙被砸得一个趔趄,庞大的身躯晃动着,空中卷起大片血雾。
位于龙背上的骑手在撞击的瞬间被甩得后仰,后脑勺重重磕在了龙座的背靠上。虽然头盔为他挡了一下,但这一下依然太猛了,猛到他脑中一阵嗡鸣,猛到血顺着头盔的缝隙缓缓流下,猛到人当场失去了意识。
然而,巨甲龟的势头并没有减缓,根本没有。
谁让那台陆游器仍在全速运转呢?
使海鲜盛宴们即使身处高空,也如同在深海中游弋一般自如。空气对它们来说,只是另一种液体。
巨甲龟就这么一直冲着,一直顶着,带着惯性、带着冷酷的机械意志,试图将烈阳龙硬生生顶进海里。只要进入海中,那便是宣判;烈阳龙再也逃不掉,那就是待宰的羔羊。
在这个过程中,烈阳龙疯狂地挣扎着,咆哮着,发出嘶哑的龙吼。他不理解,本该活动在海里的巨龟为什么会出现在天空,为什么会出现在他头顶,但他知道,这只体型庞大的海龟,正准备把他推入死亡的怀抱。他拼命拍打翅膀,试图重获平衡,尾巴甩动掀起气浪,努力调整飞行轨迹,想要摆脱这场屠戮。
然而无济于事。
很快,他就停止了挣扎。
不是因为他已经被推入海中,而是因为巨甲龟上方的骑手们,发力了。弩炮张开,钢弦震颤,在短暂的寂静后,嘣的一声脆响撕裂空气。
这距离太近了,近到与把枪口顶在敌人胸前无异。箭矢如闪电般激射而出,嵌入烈阳龙那脆弱的腹部,深深没入,血花绽放。
比这更惨的,是补位而来的魔蟹就位了。
它们在巨甲龟发动冲击的另一侧切入,它们将那对巨钳收起,挡在眼睛前,由训保者精准指引。在剧烈的撞击结束后,它们将烈阳龙死死顶住,其余的蟹腿紧倒腾,拼命的划动,在空中划出一阵阵急促的破风声,硬生生稳住了姿态。
位于蟹背上的骑手扛过震荡后,扳动弩机。
然后,滑稽的一幕出现了。
这波啊,这波其实配合不到位。
真要追究起来,只能说是魔蟹的切入角度有点问题。三只魔蟹和那头巨甲龟在空中僵持住了,陷入了一场古怪的角力。
而他们顶住的对象——正是那只烈阳龙。
一只本该在天空中自由翱翔的烈阳龙,如今却成了这场空中角力的道具。
就像拔河时需要的绳索,拔河是往两边拽,角力是顶与顶的对撞,但『折磨』,这个核心,永远不变。
于是,巨龙就这么被定在了半空。
好在,他已经死了。
一支弩箭贯穿了他的心脏,彻底终结了他的生命。
直到训保者们发现情况不对,才急忙下令脱离接触。
随即,烈阳龙那庞大的尸体开始自由落体,风在他身旁咆哮,血迹在身后拖出一道道长长的尾迹,坠入迷雾的深处。
噗通!
巨大的浪花腾起,龙躯坠入泻湖中,溅起的水雾如雨帘般倾泻。
连给深海骥、利齿鳗和海龙兽发力的空间都没有。
当然,不是每一只巨甲龟都能精准地砸中。
原本承载着拉梅兰、而现在也承载着拉梅兰(无头状态)的银月龙,是经验丰富的老兵,他参加过复仇之战,矮人那边有属于他的一笔故事和血债。
哪怕此刻他身负虚弱术的重压,仍凭着残存的本能和战场直觉,硬生生躲过了那一次从天而降的撞击。
但也仅此而已了。
随着虚弱术的持续,他的负担越来越重,胸腔的起伏变得艰难,翅膀的每一次扇动都像在拖拽山峦。飞得越来越慢,振翅的频率越来越紊乱,他知道他被持续锁定了,但他根本找不到锁定他的存在。
最后,他被团团围住。
他试图喷吐龙息,想用烈焰将周围潜伏的敌人驱散。他喷了,胸腔鼓胀,火焰涌出,烈焰在空中翻腾。但效果没有他想象的那样猛烈,迷雾中的魔法之风就像狂风吹打着一支防风煤油打火机,火焰被点着、喷射出去、又在瞬间熄灭。
那一刻,他甚至听到了火焰被压制的嘶鸣声。
而那些狡猾的敌人,隐藏在雾气中的海鲜盛宴们根本不给他任何攻击角度。他们就像跗骨之蛆,悄无声息地贴在龙躯的盲区,顺着空气流动的位置滑行。
无论他怎么机动,无论怎么扭动庞大的身躯,哪怕转折到连骨骼都在嘎吱作响,那些隐藏在迷雾里的敌人总是比他更快,总能出现在他最脆弱的地方。
绝望,像潮水一样,从鳞片的缝隙里渗进来;接着,是痛苦。
当他的身躯近乎在空中定格,像被时间冻结时,滑如泥鳅的利齿鳗从展开了攻击,撕咬着他的身体。
长尾战鲨在下方盘旋,犹如阴影一样,等待着机会。它们的眼中闪烁着冰冷的捕食欲望,尾鳍轻轻一摆,整个身躯便像箭矢一样射出。尖锐的吻部狠狠撞在龙腹上,撞击声震得空气都在颤抖,震得周围的迷雾翻滚如潮。
片刻后,银月龙那庞大的身躯在空中剧烈地一颤,像一面被风暴撕裂的帆。翅膜被利齿鳗撕扯开来,鳞片一片片飞散,像碎银洒入夜色。
他的咆哮声从喉咙里被挤出来,低沉、沙哑,却连一半的威势都不剩。血雾从口鼻中喷出,被风卷成一道扭曲的弧线,又被迷雾无情吞噬。
在海鲜盛宴们的攻击间隙,骑手们趁势开火。弩箭划破空气,带着刺耳的嗡鸣声射出,成排的箭矢雨点般落在巨龙身上,一根根嵌入鳞片的缝隙。
银月龙再也无法维持平衡,翅膀垂落下来,像两面被撕烂的旗帜,在风中颤抖。龙血不断滴落,化成一连串暗红的雨。利齿鳗顺势扭动着身体,卷住他的颈部与胸口,齿列深深嵌入鳞片下,伴随着肉被撕扯的声音,一口一口地撕裂,血花在空中洒落,像暴雨般倾盆。
最终,他的身体开始下坠,他发出了最后的怒吼,带着血液与怒火的味道。
讽刺的是,这一刻,他冲破了迷雾,从层层叠叠、犹如迷宫一般的迷雾中冲了出来。
遗憾的是,他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随后,他砸进了泻湖中。
战斗还在持续着,空气中回荡着嘶吼与爆裂声,不时有巨龙坠入泻湖,有的在掉下去之前就已经死了;有的则没有,但也很快了,当他们入水被围住那一刻,当海龙兽发现他们的那一刻,他们的命运便被注定了。
那是掠食者的凝视,是来自深海的判决。
海鲜盛宴和骑手们使出浑身解数,或是使用魔法,或是远程射击,或是近身缠斗。他们要将那些胆敢进入迷雾中的敌人尽数消灭,哪怕代价惨重,也要保卫这次战役的核心点,那是他们誓死守护的精神堡垒、他们信念的象征,更是他们心中有着崇高地位的玛瑟兰之女所在之地。
对他们而言,这不仅仅是一场战斗,而是一场献祭,一场信念与血的双重考验。
而另一边,泻湖两侧的城区和码头战斗也在持续着。
这时,赛芮妮滚筒也进入了第二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