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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四十二年仲秋,夜明星稀,微风习习。

硕项湖畔的船坞码头,旌旗招展,人声鼎沸。三艘三千石福船一字排开,船身黝黑锃亮,桅樯高耸入云,帆幔舒展如翼,炮口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气势如虹。

码头上,堆满了一箱箱用油布包裹严实的火器,掣电铳、虎蹲炮、火药铅弹,码得整整齐齐。还有一捆捆崭新的绳索、帆布,一桶桶防腐的桐油,以及足够船队数月食用的粮草淡水。数十名水手和一百五十位护卫穿梭其间,吆喝着号子,将物资有条不紊地搬上船去。

陈敬源一身青色劲装,腰间佩着祖大寿赠予的腰刀,正站在新船“破浪号”的甲板上,指挥着众人装卸物资。他眉头微蹙,目光扫过忙碌的人群,心中盘算着此行南洋的诸多事宜——化解葡萄牙人的威胁,稳固香料联盟,筹措运往辽东的粮草,桩桩件件,皆是关乎成败的大事。

“二哥!”

一声清亮的呼喊从码头传来,陈敬源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玄色短打、身形挺拔的少年,正拨开人群,快步朝船头跑来。少年约莫十五岁的年纪,眉目间与陈敬源有几分相似,只是脸上多了几分少年人的锐气与莽撞,正是他的二弟陈敬轩。

陈敬源心中一沉,快步走下船舷,拦住了陈敬轩:“敬轩,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家里帮忙吗?”

陈敬轩喘着粗气,脸上满是不服气:“二哥,我才不要再待在家里算账!南洋那边出了事,你要去冒险,我这个做弟弟的,岂能袖手旁观?我已经对爹娘说了,也同意了,让我们兄弟两个在南洋互相护持。而且我已经偷偷跟周师傅学了两年的船务,能掌舵,能操橹,还是砺锋院出来的,你带上我吧!”

“胡闹!”

陈敬源眉头皱得更紧,

“南洋路途凶险,不仅有风浪海盗,还有红毛番子的武装商船,你年纪尚轻,怎能经受这般凶险?快回去!”

“我不回去!”

陈敬轩梗着脖子,眼神执拗,“二哥,你总说我还是个孩子,可我已经十五了!当年你十四岁的时候,不也是一人下南洋打拼吗?如今我有一身力气,又懂船务,带上我,定能给你搭把手,绝不给你添麻烦!”

他说着,从腰间掏出一把打磨得锃亮的腰刀,拍了拍刀鞘:“你看,我连兵器都备好了!”

陈敬源看着二弟眼中的坚定,心中微微一动。他知道,陈敬轩自小就向往武事,跟着船匠老王头学船务,应该也是下了苦功,绝非一时冲动。可此行南洋,实在是凶险万分,他实在不愿让弟弟涉险。

“三弟,此事非同小可。”陈敬源放缓了语气,

“红毛番子心狠手辣,动辄便会刀兵相向,稍有不慎,便会有性命之忧。大哥不是不让你去,是实在放心不下。”

“大哥,我知道你担心我。”

陈敬轩的语气软了下来,眼中却依旧闪烁着光芒,“可正因为凶险,我才更要跟着你。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再说了,咱们陈家的男儿,岂能贪生怕死?若是连这点风浪都不敢闯,将来如何继承家业,如何撑起陈氏商行?”

两人正僵持间,船匠周师傅扛着一卷帆布走了过来,见状笑道:“公子,二公子虽是年少,却也是个有担当的。这大半年跟着我学船务,勤快又聪明,掌舵操橹,样样精通,比不少老水手都强。南洋之行,多一个得力的人手,也是好事。”

陈敬源看向周师傅,见他眼中满是赞许,心中的犹豫渐渐散去。他知道,周师傅素来严谨,若非陈敬轩真的有本事,绝不会替他说话。

他沉吟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好!既然你执意要去,我便带你同行。只是你要记住,到了船上,一切都要听我的号令,不得擅自行动,更不得意气用事。若是敢违逆,我即刻便让人把你送回硕项湖!”

陈敬轩闻言,顿时大喜过望,对着陈敬源深深一揖:

“多谢大哥!我一定听你的话,绝不胡闹!”

陈敬源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吧,上船!”

兄弟二人并肩走上“破浪号”的甲板,此时,所有物资都已装卸完毕,水手和护卫们也已各就各位。王老轨手中握着一面红色的令旗,目光扫过四艘福船,朗声道:

“诸位听着!此番南下南洋,路途遥远,凶险莫测!但咱们陈氏商行的船队,从来就没有怕过风浪,没有怕过强敌!今日扬帆起航,定要让红毛番子知道,南洋的海域,不是他们能肆意撒野的地方!”

“扬帆!起航!”

随着陈敬源一声令下,令旗挥舞,三艘福船的帆幔同时迎风展开,鼓满了秋风。船舷两侧的橹桨齐刷刷划入水中,激起雪白的浪花。锚链哗啦啦作响,沉重的铁锚被缓缓拉起,脱离湖底。

就在此时,一名水手匆匆跑来,神色焦急:“公子!不好了!西边的天际乌云密布,怕是有风暴要来!”

陈敬源抬头望去,只见西边的天空果然阴沉下来,乌云如墨,正朝着硕项湖的方向快速移动。他眉头一皱,沉声道:“风暴将至,若是耽搁,怕是会被困在湖中!王老轨,你看如何?”

王老轨眯着眼睛,望了望天色,又摸了摸湖水的温度,断然道:“公子,风暴来得快,去得也快!咱们的福船坚固耐波,只要抓紧时间,趁着风暴未到之前驶出硕项湖,进入淮河,便能避开风浪!若是在此耽搁,只怕要等上数日,南洋那边的局势,怕是等不起!”

陈敬源心中一凛,南洋的急信中,老掌柜言明葡萄牙人已经开始动手抢夺收购点,拖延一日,便多一分风险。他当机立断,朗声道:“好!那就不等了!传令下去,三艘福船,全速前进!务必在风暴来临前,驶出硕项湖!”

“是!”

水手们齐声应和,迅速行动起来。“破浪号”“镇海号”“东风号”三艘福船调整航向,船头对准湖口,橹桨齐摇,帆幔鼓风,速度陡然加快。

陈敬轩站在甲板上,扶着船舷的栏杆,望着越来越近的湖口,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劲风,心中热血沸腾。他转头看向身旁的陈敬源,只见二哥目光坚定地望着前方,眉宇间透着一股沉稳与刚毅。

他知道,此行南洋,注定不会平静。但他无所畏惧,因为他的身旁,有他最敬重的二哥,有一群勇猛果敢的砺锋院护卫,还有三艘乘风破浪的福船。

湖风呼啸,帆影猎猎。三艘福船如离弦之箭,冲破湖面的波光,朝着东海的方向疾驰而去。身后的硕项湖渐渐远去,前方的天际,乌云与星光交织,一场未知的风浪,正在等待着他们。

陈敬源站在船头,迎着猎猎秋风,紧握腰间的刀柄。他知道,这一去,不仅是为了陈氏商行的兴衰,更是为了南洋万千唐人的生计。他的肩上,扛着沉甸甸的责任。

三艘福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湖与天的交界处,只留下阵阵激荡的水浪,在硕项湖畔久久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