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春阳刚把青柳河的冰融化，河岸边的麦田就冒出了嫩绿的芽。王婶牵着栓子的手，在田埂上散步——自从接种了牛痘疫苗，栓子脸上的天花疤痕渐渐淡了，整个人也胖了一圈，手里还攥着个布偶，是林玥送的小老虎。不远处，阿福正带着流民给麦田浇水，新改良的龙骨水车“咯吱”转着，渠水顺着田垄淌进地里，溅起细碎的水花。
“王婶，栓子现在可真壮实！”阿福笑着打招呼，手里的锄头还沾着泥，“俺家小石头昨天还说，要跟栓子一起去学堂上学呢！”
王婶笑得眼角皱成了褶：“这都是托王妃的福！要是没有那疫苗，栓子早就没了，俺也活不成了。”
可这份安稳没持续多久，驿站的急报就送到了听风苑。萧天奕展开信纸，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是京城来的消息，太医院院判王怀安上奏皇帝，称北境“牛痘接种”违背伦常，是“以畜类脓液染人，引邪祟入体”，请求皇帝下旨禁用，还要将林玥召回京城问罪。
“王怀安是李默的旧部，这是故意找茬。”萧天奕把信纸递给林玥，指腹按在“引邪祟入体”几个字上，“李默倒台后，他一直想找机会报复，这次抓着疫苗的事不放，就是想借皇帝的手打压咱们北境。”
林玥接过信纸，指尖划过纸上的墨迹，心里却很平静——她早料到保守派会反对，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不能让他毁了疫苗。”林玥抬头，眼里满是坚定，“要是皇帝真下旨禁用，北境之前的努力白费不说，其他地方的百姓还会死于天花，我必须去京城一趟，跟皇帝说清楚。”
萧天奕握着她的手，指尖带着暖意：“我陪你去。北境的事我安排给赵磊，他能守好边境；护生露工坊和常平仓交给老郑，不会出乱子。咱们明天就出发。”
第二天一早，林玥和萧天奕带着半夏、追云，还有三个接种成功的流民代表——王婶、栓子和阿福，坐上了去京城的马车。可刚出靖安城，就遇到了麻烦。驿站的驿丞听说他们带着“牛痘疫苗”，死活不肯提供住宿，还小声说：“京里都传遍了，说北境王妃用妖术害人，俺们可不敢留你们，要是被官差查到，俺这驿站就完了。”
“妖术？”阿福气得脸通红，指着自己的胳膊，“俺接种了疫苗，现在好好的，哪来的妖术？你们别听外面瞎传！”
林玥没跟驿丞争执，只是拿出萧天奕的令牌：“这是靖王的令牌，你要是不敢留，就报给当地知府，说靖王和王妃要进京面圣，看他敢不敢不让我们住。”
驿丞看到令牌，吓得连忙点头，赶紧把他们迎进驿站，还特意交代伙计别往外说。可刚住下，追云就来报，说外面有几个陌生人在散布谣言，说“北境来的人带了牛瘟，会传染给人，谁靠近谁倒霉”，不少百姓都躲着他们的马车。
“是王怀安派来的人。”萧天奕冷笑一声，“他怕咱们到了京城，戳穿他的谎话，就先在半路散布谣言，想让百姓恐慌，让皇帝觉得咱们‘失德’。”
林玥想了想，让人把马车赶到附近的流民棚。棚里有个孩子正发着高烧，脸上还没出疹，医官说怕是天花初期。林玥立刻拿出疫苗，对孩子的母亲说：“我这有能治天花的药，要是你信我，我现在就给孩子接种，三天就能退烧。”
孩子的母亲犹豫了一下，看着孩子痛苦的样子，最终点了点头。林玥小心翼翼地给孩子接种，又留下两瓶护生露，叮嘱道：“要是孩子发烧超过三天，就来找我，我在前面的驿站住。”
三天后，孩子的烧果然退了，脸上也没出疹，孩子的母亲带着一篮鸡蛋来感谢林玥，还跟流民棚的人说：“王妃的药是真管用！俺家娃差点就没了，现在全好了！”
谣言渐渐不攻自破，路过的村落里，越来越多的人来找林玥咨询疫苗，有的甚至跟着马车走了一段，想让她给家里人接种。林玥干脆让马车走得慢些，遇到有疑似天花的患者，就停下来救治，一路上救了十几个孩子，也让更多人知道了疫苗的好处。
到了京城，林玥没先去皇宫，而是找了礼部尚书张启——张启是萧天奕的旧友，也是少数了解北境情况的大臣。张启听说他们的来意，皱着眉说：“王怀安在太医院势力不小，还联合了几个御史，天天在皇帝面前说你们的坏话，皇帝现在也有些犹豫，你们想见他，怕是不容易。”
“我有办法。”林玥从怀里掏出一本厚厚的册子，“这是北境的天花疫情记录，里面有详细的接种人数、死亡人数对比，还有各地医官的签名。我还带了接种成功的流民，他们可以现身说法，只要让皇帝看到这些，他就会明白真相。”
张启接过册子，翻了几页，眼里露出惊讶：“接种前死亡率五成，接种后只剩五成？这可是大功一件！王怀安居然敢隐瞒不报，还造谣生事！我这就去给你们递牌子，不过你们得小心，王怀安肯定会在殿上发难。”
果然，第二天金銮殿上，王怀安第一个站出来，手里举着奏折，声音洪亮：“陛下！北境靖王妃林氏，以牛痘脓液接种百姓，违背《黄帝内经》‘人与禽兽异体’之理，有违天伦，恐引邪祟入体，动摇国本！臣恳请陛下下旨禁用，将林氏召回京城，严查其罪！”
大臣们议论纷纷，有的点头附和，有的则面露犹豫——他们大多没见过天花的凶险，也不懂疫苗的原理，只能听王怀安的一面之词。
林玥上前一步，从容不迫地说：“陛下，臣妇有话要说。王院判说‘人与禽兽异体，不可互通疫气’，可臣妇想问，《本草纲目》中记载，猪胆可治眼疾，羊肝可补肝气，难道这些也是有违天伦？牛痘与天花病毒相似，却无毒害，接种后可使人免疫，这是救人，不是害命！”
她转身让王婶和栓子上前，指着栓子说：“陛下，这孩子去年冬天得了天花，高烧昏迷，眼看就要不行了，接种疫苗后，三天退烧，七天痊愈，现在身体康健，连疤痕都快淡了。北境像他这样的孩子，还有上百个，要是没有疫苗，他们早就成了天花的牺牲品。”
萧天奕接着呈上疫情记录册，双手捧着递到皇帝面前：“陛下，这是北境半年来的天花疫情记录。接种前，北境流民中天花死亡率高达五成；接种后，死亡率降至五成，且无一人再因天花死亡。臣已让各地医官签名确认，绝无半句虚言。”
皇帝翻开册子，仔细看着上面的数据，眉头渐渐舒展。王怀安见状，赶紧喊道：“陛下！这不过是北境的片面之词，谁知道他们是不是伪造数据？再说，就算这孩子好了，也难保不会有后遗症，恐日后引发出更大的疫病！”
“王院判这话，可有证据？”林玥反问，“北境接种疫苗的流民已有八千余人，至今无一人出现后遗症，反而身体比以前更壮实。要是王院判不信，臣妇可以当场演示，给殿中的侍卫接种疫苗，陛下和各位大臣可以亲眼看着，看是否会有‘邪祟入体’。”
王怀安没想到林玥这么大胆，一时语塞。皇帝看着殿中待命的侍卫，对身边的太监说：“传朕的旨意，让一个侍卫上前，朕倒要看看，这牛痘疫苗究竟是妖术，还是良药。”
一个年轻的侍卫应声上前，林玥拿出疫苗，用煮沸过的银针在他手臂上轻轻划了个十字，将疫苗涂在伤口上，然后用干净的布条包扎好：“陛下，三天后，这位侍卫的伤口会轻微红肿，之后便会痊愈，绝不会有任何不适。”
三天后，侍卫果然如林玥所说，伤口红肿消退，身体没有任何异常。皇帝这才彻底相信，对王怀安怒喝道：“王怀安！你身为太医院院判，不思如何救万民于水火，反而捏造谣言，阻碍良药推广，险些误了大事！朕罚你降职三级，去太医院药房抄录医书，闭门思过！”
王怀安吓得连忙跪地求饶，却被太监架了出去。皇帝看着林玥，语气缓和下来：“靖王妃，你为北境百姓除天花之祸，又为天下提供良药，功不可没。朕下旨，认可牛痘疫苗，令太医院即刻学习接种之法，推广至全国。”
林玥连忙谢恩，又呈上自己编写的《疫苗接种指南》：“陛下，这是臣妇编写的疫苗接种指南，里面详细记载了疫苗的制作方法、接种步骤和注意事项，可让各地医官参考学习，避免操作不当引发问题。”
皇帝接过指南，翻看了几页，满意地点头：“好！朕让太医院将指南刊印成册，发往各地。靖王妃，你和靖王为北境操劳，朕准你们在京城休整十日，之后再回北境。”
接下来的十天，林玥没闲着。太医院的年轻医官们纷纷来找她请教疫苗的制作和接种方法，其中一个叫李子墨的医官，学得最认真，还提出了改进建议：“王妃，要是将疫苗储存在阴凉处，是不是能延长保质期？这样就能运往更远的地方。”
林玥笑着点头：“李医官说得对，我正想改进储存方法，你要是有兴趣，咱们可以一起研究。”
离开京城那天，张启和李子墨来送行。李子墨手里拿着《疫苗接种指南》，对林玥说：“王妃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推广疫苗，让天下百姓都能免受天花之苦。”
马车驶离京城，林玥看着窗外渐渐远去的城墙，心里满是踏实。萧天奕握着她的手，轻声说：“咱们没白来，以后再也不用怕有人阻挠疫苗推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