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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声搏动并非来自血肉,而是源于灵魂深处的共鸣。

傅司寒心脏猛地一缩,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那瞬间的窒息感过后,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不再是虚无的意念,而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与他灵魂交缠的“锚点”。

他抬眼环顾。

石门之后,是一处庞大空旷的地下密室,空气中弥漫着冰霜与古药草混合的奇异冷香。

四周墙壁光滑如镜,倒映着幽蓝的冷光,唯有正中央,并排摆放着两具巨大的冰棺,一具空着,另一具则躺着一个女人。

那张脸,与他记忆中的沈清棠分毫不差,只是美得更加不真实,仿佛一尊沉睡了千年的玉雕。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冰棺旁边的石壁上,那里刻着一篇残缺的古篆,字迹娟秀却透着一股诡异的邪气。

正是林九娘遗留的“双生祭仪”残卷。

傅司寒逐字逐句地看下去,他那双经历过无数次生死考验的黑眸,第一次浮现出冰层碎裂般的震动。

——欲启新躯,须有旧魂自愿离体,以“至亲至爱”之人的心头血为引,融入新躯血脉。

——承接者,需在七日之内,每日以自身精血喂养新体,直至魂魄与肉身彻底融合。

——七日之内,若有一日中断,新体将反噬承接者心智,吞噬其生机,化为行尸走肉。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钢针,狠狠扎进他的瞳孔。

密室中陷入一片冰冷的死寂。

良久,傅司寒忽然发出一声极低的冷笑,那笑声在空旷的密室里回荡,带着说不出的嘲弄与危险。

“所以,”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你让我来,就是为了让我亲手养你?”

养一具陌生的躯壳,用他的血,日复一日。

这哪里是救她,这分明是要将他的命,与这具诡异的“替身”彻底捆绑在一起!

他的话音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

识海深处,沈清棠清晰地感知到了他情绪的剧变。

她的右眼“命数眼”中,代表傅司寒情绪模型的复杂光点正剧烈闪烁,杏仁核与前额叶的冲突指数瞬间飙升至临界点。

他正处在绝对理性与情感溃堤的边缘,稍有不慎,就会彻底失控。

她没有用言语去辩解。

任何解释在“以血养尸”这种超乎常理的仪式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只是调动起最后一丝魂力,将一段被她从原主记忆最深处剥离出来的、最真实也最痛苦的画面,直接投射进了傅司寒的脑海。

——那是一个暴雨倾盆的夏夜。

十四岁的沈清棠高烧到四十度,浑身滚烫,意识模糊,被沈家人扔在偏僻的阁楼里等死。

也是一个少年,穿着洗得发白的旧t恤,浑身湿透,冒着被沈家保镖打断腿的风险,踹开阁楼的门,将她从冰冷的地板上背了起来。

山路泥泞,暴雨如注。

他背着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冲向山下的诊所。

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脚下的碎石无比湿滑。

他重重地滑倒了第一次,用自己的后背和手肘撑地,死死护住背上的她。

他爬起来,继续跑。

又滑倒了第二次,这一次,他的膝盖狠狠磕在尖锐的石子上,鲜血瞬间混着泥水流下。

他只是闷哼一声,咬着牙再次站起。

第三次,他几乎是滚下了最后一段山坡,直到撞在诊所的门上才停下。

他将她放在诊疗床上时,自己已经力竭,膝盖处的伤口深可见骨。

画面戛然而止。

傅司寒的身体猛地一震,那股滔天的冷意与暴戾瞬间凝固。

他下意识地低下头,视线穿过笔挺的作战裤,落在了自己的左边膝盖上。

仿佛跨越了十多年的时光,那道早已愈合的伤疤之下,依旧能感受到当年碎石嵌入皮肉的、尖锐的刺痛。

原来……她还记得。

原来,他以为早已被遗忘的、少年时那点微不足道的固执,竟一直被她刻在灵魂里。

密室中的死寂被打破了。

傅司寒沉默地,一步一步,走向那具空着的冰棺。

他脱下自己身上那件沾染了血迹与硝烟的外套,没有丝毫嫌弃,反而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他仔细地将外套铺在冰冷的棺底,每一个褶皱都被抚平,仿佛在为一个即将安睡的人,布置最温暖的床铺。

看着他趋于平稳的情绪波动,沈清棠知道,时机到了。

她立刻激活了另一具冰棺中,那替身躯体颈后隐藏的一枚微不可见的“引魂环”——此物,需以生者“最深切的渴望”为燃料,才能启动!

下一秒,她悄然放大了傅司寒心底最深、最偏执的念头。

——让她活过来。

——让他再见她一面。

就在傅司寒闭上眼,平复呼吸的瞬间,一幅画面毫无征兆地,直接投射在了他的视网膜之上:

冰棺中的“沈清棠”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眸子清澈如初,带着一丝初醒的茫然。

她看到了他,然后,唇角弯起一个温柔而熟悉的弧度,轻声叫他:

“阿寒。”

傅司寒猛地睁开双眼,眼底赤红一片!

他发现,自己的右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冰冷的刀锋正紧紧抵在自己的左臂动脉上。

他没有惊慌,甚至没有一丝犹豫。

那张俊美冷硬的脸上,掠过一抹无人能懂的疯狂与温柔。

他平静地卷起袖子,手臂上虬结的肌肉与青筋充满了力量感。

手起,刀落。

一道精准而深刻的口子被划开,殷红的鲜血瞬间涌出。

他面无表情地伸出手臂,对准空棺底部一个不起眼的凹槽,任由那滚烫的、蕴含着他强大生命力的血液,缓缓流入。

一分钟。

两分钟。

血流至第三分钟时,旁边那具盛放着替身躯体的冰棺中,原本毫无生气的玉指,微不可察地蜷动了一下。

紧接着,那平坦的胸口,竟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起伏。

她开始呼吸了。

傅司寒死死盯着那与他心跳频率截然不同的呼吸节奏,忽然开口,声音低沉沙哑:“你会记得疼吗?我给你输血的时候。”

脑海中,她淡淡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疲惫,却无比清晰。

“记得。所以我不会让你多流一滴。”

他嗤笑一声,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你现在说得好听。”

话音未落——

“滴!滴!滴!——”

刺耳的警报声毫无预兆地响彻整个地下基地!

头顶的幽蓝冷光疯狂闪烁,整个密室的电力系统陷入紊乱,两具冰棺的盖子竟开始发出机械闭合的“咔哒”声!

不好!

沈清棠心头一凛,右眼“命数眼”瞬间金光大盛!

她清晰地“看”到,基地地下的灵脉出现了强烈的能量共振——有人在远程激活林九娘预设的“意识覆盖程序”!

他们要抢夺这具躯壳的控制权!

千钧一发!

沈清棠再不犹豫,将所有魂光凝聚成一点,在傅司寒还未反应过来之前,以前所未有的强度,强行接管了他右手的控制权!

那只握着手术刀的手猛地抬起,转而从胸前口袋里,闪电般取出了那枚断裂的银针!

“噗嗤!”

在傅司寒惊愕的目光中,他的手,竟将那枚银针狠狠刺入了旁边冰棺中,那具替身躯体的眉心!

刹那间,万籁俱寂!

一道璀璨夺目的虚影,猛地从冰棺中升腾而起!

那竟是沈清棠的本相——她穿着一身素白的古代长裙,长发及腰,赤着双足,静静地悬浮在半空。

左眼是流转的璀璨金芒,右眼则交错着幽深的蓝色痕迹。

她不再是他记忆中的病弱模样,而是带着一种神明般的威严与冷漠。

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便是:

“别看我眼睛。”

傅司寒却像是被蛊惑了一般,猛地抬头,正对上那双诡异而美丽的异瞳。

心头剧震!

那一瞬间,他看到的不是他熟悉的沈清棠,而是一种更古老、更浩瀚、更冷酷的存在,仿佛穿越了万古时光,漠然地注视着他这只渺小的蝼蚁。

这道虚影只维持了短短六秒,便开始从脚下寸寸崩解,化为纷飞的光点。

在彻底消散的前一瞬,她抬起那只半透明的手,轻轻抚过他僵硬的脸颊,留下了一句轻得像叹息,却又重得足以压垮他灵魂的话:

“如果我变成了怪物……你杀了我,也算爱我。”

话音落,光点散尽。

傅司寒呆立在原地,手中的手术刀“哐当”一声坠落在地,发出唯一清脆的声响。

而在他看不见的背后,那具刚刚被银针刺入眉心的替身躯体,正缓缓地、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纯黑色的瞳孔,幽深,死寂,没有任何光亮。

紧接着,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上,嘴角勾起了一丝冰冷的、全然不属于沈清棠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