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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幻梦星海外围。

林凡站在经过伪装的星梭甲板上,眺望着前方那片光怪陆离的星域。这里的星辰光芒仿佛被无形的棱镜折射,呈现出种种扭曲、重叠、甚至违反常理的色彩和形态。虚空之中,不时浮现出海市蜃楼般的幻景,有巍峨仙宫,有幽冥鬼域,有繁华城池,也有荒芜死地,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令人目眩神迷,神魂都仿佛要沉溺其中。

星梭内,除了操控星梭的阿土和两名精通阵法的弟子,便只有林凡一人。此次“往生渡”之行,凶险未知,且涉及因果与心火等内在修行,人多反而不便。璇玑真人等人虽不放心,但也知林凡心意已决,只能为他备足各种丹药、阵盘和保命之物,并让驭星尊者在幻梦星海另一处接应点随时待命。

“镇守使,我们已经进入幻梦星海影响范围,星梭的导航和探测法阵受到强烈干扰,只能依靠预设的星图和神识模糊感应前进。”阿土报告道,神色紧张。这里的幻象不仅迷惑视觉,甚至能干扰神识判断,稍有不慎就可能迷失方向,甚至撞上隐藏的空间裂缝或能量乱流。

“按照《幽墟拾遗》的模糊记载和星枢阁的推算,那处可能的空间异常点,应该在星海深处,靠近‘碎梦渊’的区域。”林凡闭目感应片刻,指着左前方一片色彩最为混乱、幻象如同沸水般翻滚的区域,“往那个方向,小心前进,注意空间波动。”

星梭如同在风暴中航行的一叶扁舟,小心翼翼地驶入那片光怪陆离的星海深处。周围的幻象越来越逼真,时而仿佛有仙女奏乐擦肩而过,时而似有厉鬼哭嚎扑面而来,更有甚者,幻象中竟然出现了林凡记忆中一些熟悉的面孔和场景,试图扰乱他的心神。

林凡谨守灵台,太初星火在识海中静静燃烧,将那些试图侵入的幻象之力焚灭。星核之眼也提供着稳定的星辰坐标感应,让他不至于完全迷失。

如此前行了数日,星梭终于抵达了一片被称为“碎梦渊”的奇异地带。这里没有星辰,只有无数破碎的、如同镜面般的空间碎片在缓缓飘荡、旋转,每一块碎片中都映照出不同的、支离破碎的幻象,仿佛将无数个梦境撕碎后混杂在一起。空间结构极其脆弱,细小的空间裂缝随处可见。

“就是这里了……梦境与现实的夹缝……”林凡能感觉到,此地的空间法则与外界迥异,充斥着一种虚幻与真实交织的诡异波动。他让星梭悬停在一块相对较大的空间碎片背面。

接下来,便是寻找那所谓的“追随失落星辰的泪痕”。这听起来像一句谶语,但结合星象和此地特性,林凡有了一些猜测。

他让阿土等人留在星梭上戒备,自己则飞身而出,落在一块缓缓飘过的空间碎片上。碎片中映照出一片荒芜的战场,无数修士残骸和断裂的兵器。他放开神识,细细感应这片区域所有空间碎片中蕴含的信息流和能量痕迹。

失落星辰的泪痕……星辰陨落,其悲怆、其不甘、其最后的光芒,或许会在此地这种特殊环境下,留下某种独特的“印记”或“回响”。

他一块块碎片地探查、感应。过程枯燥而耗费心神,且需要时刻抵抗幻象的侵蚀和空间碎片的潜在危险。

不知过了多久,当林凡探查到一块仅有巴掌大小、颜色呈现出一种黯淡的、仿佛干涸血迹般的暗红色碎片时,他识海中的引星灯,突然微微一动!

这块碎片映照的幻象极其模糊,只有一片无尽的黑暗和一颗缓缓熄灭、崩解的巨大星辰虚影。但在那星辰彻底湮灭的刹那,似乎有一缕极其细微、几乎不可察觉的、带着无尽悲伤与眷恋的“星光泪滴”,从幻象中溢出,与现实的空间产生了某种共鸣。

就是它!“失落星辰的泪痕”并非实体,而是一种残留的、极度悲伤的星辰意志在这特殊环境下的显化!

林凡小心地将一丝蕴含着安抚与共鸣意味的星辰之力,注入这块暗红色碎片。

碎片轻轻一震,表面荡漾起涟漪。紧接着,周围飘荡的无数空间碎片,仿佛受到了某种牵引,开始以一种奇异的韵律缓缓旋转、排列,最终在林凡面前,形成了一条由无数破碎幻象构成的、不断扭曲变化的“通道”!

通道深处,传来潺潺的流水声,那水声空洞悠远,不似世间任何江河。一股更加浓郁的、介于生死之间的奇异气息,从通道中弥漫出来。

“往生渡……”林凡深吸一口气,知道找对地方了。

他传讯给阿土,告知自己将进入通道探查,让他们在外坚守,若一月未归或通道有异,立刻通知驭星尊者和璇玑真人。

交代完毕,林凡不再犹豫,纵身投入那条由破碎幻象构成的通道。

穿过通道的感觉极为奇异,仿佛身体和神魂都在被无数破碎的梦境冲刷、撕扯又重组。时间和空间的感知变得混乱。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许久,林凡脚下一实,踩在了坚实的……地面上?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条宽阔的、看不到源头与尽头的灰黑色河流岸边。河水寂静无声地流淌,颜色深沉,仿佛沉淀了无数岁月的死寂。河面上弥漫着淡淡的灰色雾气,雾气中,隐约可见对岸的轮廓,但那轮廓在不断扭曲变化,时而如仙山琼阁,时而如幽冥炼狱。

岸边立着一块残缺的古碑,碑文模糊,但依稀可辨“往生”二字,旁边还有小字,似乎是“三不问:不问来处,不问归途,不问代价”。这就是《幽墟拾遗》中提到的“三不问”石碑!

河畔空寂无人,只有他一人。没有渡舟,没有摆渡人。

林凡想起记载:欲渡者需“自备灯油,点燃心火,照见己身因果之线,方可得见舟影”。

他盘膝坐在石碑前,屏息凝神。首先,是“自备灯油”。什么是“灯油”?他回忆起孤星剑客信息中提到的“灯油难寻,非世间寻常之物”,以及自己之前的推测——能够映照、燃烧因果的特殊能量或物质。

他尝试调动体内的太初星火。此火超脱,或许能映照因果?他将一缕极其精纯的太初星火之力,小心翼翼地逼出指尖,试图以其为“灯油”。

然而,星火离体后,只是静静燃烧,并未与这往生渡的河水、雾气产生任何特殊反应,更谈不上“点燃”什么。

不对。林凡摇头。太初星火或许层次足够,但似乎并非此地规则认可的“灯油”。或者说,“灯油”需要具备某种特定的属性,比如……与“因果”或“往生”相关?

因果……他忽然想起,自己身上,似乎沾染着一些特殊的“因果”。比如,星陨阁的传承因果;与寂灭星殿、尸魂殿的仇怨因果;骨尊留下的那一丝锁定因果;还有……星穹古龟那缕认可所带来的微弱因果联系……

能否将这些无形的“因果线”,以某种方式显化,作为“灯油”?

这个想法极其大胆,也极其危险。主动触及和显化自身因果,稍有不慎就可能引动因果反噬,或者被某些冥冥中的存在顺着因果线找到。

但眼下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林凡一咬牙,决定冒险一试。他全力沟通识海中的引星灯和星核之眼,以其为媒介,小心翼翼地感知、触碰那几道最为清晰和强大的“因果之线”——星陨传承、寂灭仇怨、骨尊锁定、古龟关注。

随着他的主动感知和引动,四条颜色、粗细、质感各异的“丝线”虚影,缓缓在他身周浮现出来。一条是古朴的星辰金色(传承),一条是狰狞的紫黑色(仇怨),一条是阴冷的灰白色(锁定),还有一条是温和的暗金色(关注)。

这四条因果线虚影出现的刹那,寂静的往生渡河水,突然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涟漪!岸边的灰色雾气,也似乎朝着林凡的方向,轻微地涌动了一下。

有反应!

林凡精神一振,尝试将这几条因果线虚影,与指尖的太初星火进行接触、融合。

这是一个更加精细和危险的操作。因果无形,火焰有形,强行融合很可能相互冲突、湮灭,甚至伤及自身。

他小心翼翼,如同在悬崖上走钢丝。首先尝试用星火去“煅烧”那条代表仇怨的紫黑色因果线。星火触及,紫黑丝线剧烈扭曲,发出无声的尖啸,其中的怨念与杀意被星火灼烧、净化,但同时,林凡也感到一阵心神动荡,仿佛有无数充满恶意的念头在冲击他的意识。

他强忍着不适,继续尝试。接着是骨尊留下的灰白锁定之线。此线极其坚韧阴毒,星火灼烧之下,虽然也在缓慢变淡,但反噬也更强,一股冰冷的死意顺着因果联系试图反向侵蚀林凡的神魂,被他以太初火种死死挡住。

然后是与星穹古龟的暗金色关注之线。此线最为温和,与星火接触后,不仅没有冲突,反而隐隐有相辅相成之意,让星火的燃烧更加稳定,甚至从中提炼出一丝极其精纯古老的星辰感悟。

最后是星辰金色的传承之线。此线浩大磅礴,与星火同源,融合最为顺利,甚至让林凡对星陨之道和太初星火的理解都加深了一分。

四条因果线,在太初星火的“煅烧”与“调和”下,并未完全消失或融合,而是被炼化、提纯,最终化作四缕颜色各异、但都无比凝练的“因果之息”,如同四滴特殊的“灯油”,悬浮在林凡面前。

成了!

林凡将四缕“因果灯油”小心翼翼地引导至一起,然后,将其缓缓靠近自己的心口——那里是道心所在,也是“心火”之源。

“点燃心火……”

他沉心静气,摒弃杂念,将所有意念集中于道心深处,那一点对守护的执着、对超脱的渴望、对真相的探寻……这些最根本的意念,汇聚成一股纯粹而炽热的“心火”之力,透体而出,与那四缕“因果灯油”接触。

嗡——!

仿佛火星落入油中,四缕灯油瞬间被点燃!但燃烧出的,并非寻常火焰,而是四道颜色各异、如同实质光柱般的光焰!金色、紫黑、灰白、暗金,四道光焰彼此缠绕、旋转,最终在林凡身前,凝聚成一盏虚幻的、造型古朴奇异的“灯盏”虚影。灯盏中,四色光焰静静燃烧,光芒并不耀眼,却仿佛能穿透迷雾,照亮某些无形的东西。

这就是……以因果为油、心火点燃的“引魂灯”虚影?或者说,是得到此地规则认可的“凭证”?

当这盏虚幻的“引魂灯”成型的刹那,前方的往生渡河面,异变陡生!

灰黑色的河水中央,无声无息地,泛起了一圈圈巨大的涟漪。紧接着,一点昏黄的光芒,如同深夜的孤灯,从河底深处缓缓浮现、上升。

那光芒越来越近,逐渐显露出一艘小船的轮廓。船身古旧,似木非木,似石非石,船头挂着一盏样式与林凡凝聚的虚幻灯盏有几分相似、但更加古老破旧的……真正的昏黄油灯。

船头,一个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佝偻身影,手持一根长长的竹篙,静静地站着。斗笠下,一片深邃的黑暗,唯有两点仿佛能看透灵魂的幽光,静静地注视着岸边的林凡,以及他身前那盏虚幻的四色灯盏。

冥河摆渡人!或者说,是往生渡的摆渡人!

他……竟然真的被林凡以这种方式,“呼唤”出来了!

然而,没等林凡开口,那摆渡人沙哑低沉、仿佛从万古前传来的声音,已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因果为油,心火为引……四线交织,竟能点亮‘往生灯影’……小家伙,你的‘缘’与‘债’,都很不一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