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林间薄雾,青罗将最后一捆行李系紧,手指在马鞍的每个缝隙间细致摸索。夏含章在一旁整理干粮,见她如此谨慎,不由轻声道:昨夜不是已经检查过了?
多查一遍总无坏处。青罗答道,目光仍专注地巡视着马具的每一个细节。确认无误后,她才直起身,看来雷震这次倒是真的做了万全准备,备下的干粮物资足够用上两月余,我刚才细查之下,还找到了他送的换洗衣物里藏着五百两的银票,应是为你我筹谋得久远了。
夏含章听得怔怔出神,未料到父亲旧部仍有这样的忠义。
两人沿着山间小道继续西行。夏含章在前探路,青罗则不时回头观察。山路崎岖,但经过这些时日的练习,她们已经能够熟练地驾驭马匹在险峻处穿行。
正午时分,她们在一处溪流旁歇脚。夏含章取出地图铺在平整的岩石上,手指沿着她们行进的路线移动:按这个速度,再过两日就能到达第一个关隘。
青罗凝视着地图,目光落在西北方向的几处标记上。这几日她们已经试探过三条通往西北的小路,每次都发现设有严密的关卡。
看来直去西北的路确实行不通了。夏含章轻叹一声,每个关卡都在严查过往行人,我们的画像怕是已经传遍各地。
青罗没有立即回答。她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最终停在东南方向:既然西北走不通,我们不如改道东南。
东南?夏含章略显诧异,看向地图,那可是完全相反的方向,且绕道之后再去凉州,所费时日怕是要半年之久。
正因如此,追兵才会意想不到。青罗分析道,江南水网密布,商旅众多,最适合隐藏行踪。我们可以从那里绕道西行。
这个提议让两人都陷入沉思。
夏含章望着地图上蜿蜒的水系,忽然道:我记得娘亲说过,江南物产丰饶,若是真能隐匿行踪,不如暂留一段时日,待西北路上盘查松懈了,再去往凉州。
青罗心下赞同,毕竟一直逃亡,所费颇多,虽说有雷震所赠银钱,但无入项,终究会坐吃山空,到时别说图谋其他,饿死亦有可能。
两人不谋而合,既已做出决定,便立即调转方向,朝着东南方行进。然而通往江南的路远比想象中艰难。在翻越一座高山时,青罗的马匹险些失足,幸好夏含章及时拉住缰绳。
这样太危险了。夏含章望着陡峭的山路,我们得找个向导。
可是在这荒山野岭,她们亦不敢轻易相信他人。几次向当地山民问路,都因为口音差异闹出误会。
两位小哥要去江南?一个樵夫打量着她们,这条路可不好走,前面还要过好几条大河呢。
青罗这才意识到自己对这个世界的地理认知有多匮乏。在她的印象中,江南应该是水乡泽国,没想到还要翻山越岭。
三日后,她们终于抵达一条大河前。望着宽阔的江面,两人都犯了难。
这个季节江水湍急,渡船很少。江边的老船夫告诉她们,而且这几日官府查得严,没有路引的都不让过江。
夏含章灵机一动,取出一块随身携带的玉佩递给老船夫:老人家,我们兄弟是去江南投亲的,还请您行个方便。
那玉佩成色普通,但雕工精细,加之夏含章虽涂黑了脸,但五官仍是精巧,瞧着也是让人心生欢喜的少年郎模样,老船夫把玩玉佩片刻,终于点头:明日凌晨有一批货要过江,你们可以混在船工里上去。
夏含章暗道:用银钱果真能办妥许多事情。
次日凌晨,她们顺利登上一艘货船。站在船头,望着对岸隐约可见的江南景致,青罗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怎么了?夏含章注意到她的异样。
青罗摇头:只是觉得,江南未必就是桃源。
她望着江面上来往的船只,忽然看到有几艘官船正在巡查,船头的官兵手持画像,似乎在核对过往船只。
看来江南确也不太平。夏含章轻声道。
幸而老船夫的货船小,二人和其他两个船工一起弓着身子,仅扬起脸远远地让官兵看了一眼,便挥手放行了。
两人暗松一口气,江南地界的盘查确不如西北路严苛。
货船缓缓靠岸,江南的繁华渐渐展现在眼前。但她们不敢在码头停留,继续沿着小路前行。
行了两日后,傍晚时天空突然乌云密布,一场暴雨倾盆而下。
两人未备蓑衣雨具,当头被淋了个透湿。
得找个地方先避雨!夏含章在雨中大喊。
两人策马疾驰,终于在雨势最大时,看到前方有一处小镇的轮廓。镇子不大,白墙黛瓦的民居沿河而建,几座石桥连接着纵横交错的水道。
先在这里暂避吧。青罗抹去脸上的雨水,等天晴了再作打算。
她们牵着马匹走进镇子,在镇口看到一块斑驳的石碑,上面刻着清泉镇三个字。雨水顺着石碑流淌,字迹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