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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其他类型 > 绛帐谋 > 第70章 明查暗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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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河上的灯火渐次亮起时,陈延年已在回青云楼的路上。

他依旧绕路、换装,在城南布庄的后院脱下苦力短打,换上寻常的靛青直裰。他闭了闭眼,韩凌风那张微黝的脸、那双锐利的眼便浮现在黑暗中。

“要查青云楼的底……”

这句话在脑中回响。陈延年睁开眼,思绪繁杂。

韩凌风要查,自然能查出他和苏慕云的出身——两个清泉镇布商之子,这些都不是秘密。但再往深里查呢?

青罗与夏含章的身份似乎一直像个谜。

陈延年记得初见时,那对兄弟衣衫虽旧却浆洗得极干净,举止有度,谈吐间偶尔会带出些他听不懂的词。

后来相处日久,更觉这二人处处透着矛盾:时而像久经世故的老手,时而又露出少年人的稚气;那些匪夷所思的经营手段,他们说来仿佛天经地义,倒显得他少见多怪。

最让他困惑的是,这对兄弟从哪儿学来这些本事?罗章还好说,只是显得聪慧且心细如发。可罗青呢?一个只比阿章大一岁的少年,那些精密的算计、长远的布局、层出不穷的新奇构思以及对人心的拿捏,简直与韩凌风不相上下。

“匪夷所思……”

陈延年低声念出这四个字,摇了摇头。罢了,既已同舟,便该共济。青罗从未害过他们,反倒一次次带着他们闯出新路。这便够了。

外头已是漆黑一片,只有檐下灯笼投下昏黄的光。

戌时六刻,他回到青云楼。

苏慕云在书房等了近两个时辰。

桌上的茶续了三回,已淡得没味。

他几次起身走到窗边,望向运河方向——那里灯火点点,夜色深沉,什么也看不清。

直到楼梯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他才松了口气。

陈延年推门进来,面上带着掩不住的疲惫,眼神却亮着。

“如何?”苏慕云迎上前。

“成了。”陈延年先灌了半盏冷茶,才在椅中坐下,“韩凌风答应主事,条件……却有些苛刻。”

他将密室中的对话细细道来,从韩凌风一眼看出淮水栈点的破绽,到对打点费用的精准估算,再到最后那句“要查青云楼的底”。

苏慕云听完,沉默良久。

“他要查,便让他查。”苏慕云最终道,“咱们的底子干净,不怕查。至于罗青他们……”他顿了顿,“韩凌风若是聪明人,便该知道什么能碰,什么不能。”

这话说得平淡,陈延年却听出里头的底气。他看向苏慕云,忽然发现这位已共事两年的伙伴,不知何时已褪去了清泉镇时的张扬,多了份沉静从容。

“三日后签约,他要先见你。”陈延年道,“地点仍在福运货栈。”

苏慕云点头:“该见。不过在这之前……”他看向窗外夜色,“乘风驿的事,该给阿青他们去封信了。”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极轻的叩门声。

一个护卫换了一身深灰短打,面上风尘仆仆,显是刚赶路回来。他进门后先掩上门,才从怀中取出一封火漆封口的信。

“二位掌柜,西北来信。”

信是青罗亲笔,字迹清瘦有力:

“已至洛阳。此地水陆交汇,商贾云集,确宜设甲等栈点。已相中城南旧货栈一处,正与东家议价。途中遇小麻烦,已处置妥当。勿念。另:徐州若有事,可寻城南吴氏书肆传信。”

短短数语,苏慕云与陈延年反复看了三遍。

“遇小麻烦……”苏慕云指尖在信纸上轻敲,“信上说‘已处置’,怕是见了血。”

陈延年想起韩凌风那句“得先想清楚能不能兜得住”,心中一紧:“阿青行事向来有分寸,既说已处置,应该无碍。”

“但愿如此。”苏慕云将信纸凑近烛火,看着它卷曲焦黑,“只是这样一来,他们的行踪难免引人注目。”

两人沉默片刻。

窗外传来打更声,亥时了。

“还有一事,”陈延年忽然道,“韩凌风对乘风驿的规划,提了几处修改。”他取出那份运河图,在桌上铺开,“淮水栈点后撤三十丈,剑门关增备用路线……都是实处。”

苏慕云俯身细看,越看神色越凝重:“这些修改,不是寻常商贾能想到的。韩凌风此人……不简单。”

“所以我才答应让他查。”陈延年低声道,“与虎谋皮,总得知虎性。他若真要暗中查探,我们也未必拦得住。”

烛火噼啪一声。

两人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意。

同一时刻,福运货栈密室内。

韩凌风仍坐在原处,手中换了卷账册。老仆静立门边,如泥塑木雕。

“你怎么看?”韩凌风忽然问。

老仆抬眼,目中精光一闪:“已查明二人底细。陈延年,临安人,十三岁丧父,十五岁丧母,独自经营父亲留下的陈记布庄。去年临安作坊出事——应是陈记鱼品作坊遭江南织造查封那场风波——之后,他才变卖家产北上徐州。”

他顿了顿,继续道:“苏慕云,清泉镇人,家中做绸缎布匹生意,兼营货运。两年前,苏慕云不知何故,与陈记鱼品在临安有一番降价挤兑的较量,结果苏慕云落败,损失不小。不久后苏慕云离家北上,在徐州建青云楼。”

韩凌风指节轻叩桌面:“有意思……两个曾经的对手,一个因生意落败先行北上,一个家变后离乡,竟在徐州联手,还做得风生水起。”

“正是蹊跷处。”老仆道,“按常理,这两人该是仇人相见才对。可他们不但合作,还颇为默契——青云楼从筹办到开张不过半年,这般速度,若非二人齐心,绝难办到。”

“查过他们到徐州后的行踪么?”

“查了。苏慕云抵达徐州后,便赁下了青云楼如今的铺面,处理一应事务,半月后青云楼挂牌,期间陈延年并未来徐州。”

韩凌风眼中闪过思索之色:“都是苏慕云一人操办?”

“是!”老仆压低声音,“陈延年是在临安的鱼品作坊出事之后才出现在徐州。”

韩凌风起身走到墙边——那里原挂着运河图,如今空着:“陈延年家变离乡,苏慕云生意落败,本都是人生低谷。可他们一到徐州,就像换了个人——一个变得沉稳干练,一个褪去张扬变得圆融。这转变太快,太彻底。”

转身时,他眼中锐光更盛:“去查他们离开临安前最后一个月,见过什么人,经手过什么事。尤其是……有没有接触过特别的人物。”

“老奴已派人去临安。”老仆道,“还有一事,青云楼除陈、苏外,似乎还有一位姓罗的掌柜,鲜少露面,还有一位姓钱的账房。这二人月前离徐,说是回临安探亲,但……”

“怎么?”

“但老奴查到,他们离徐后并未回临安,而是往西北去了。”

韩凌风脚步一顿:“西北?”

“是。他们雇了两辆马车,出徐州西门,往洛阳方向而去。”

密室陷入短暂沉默。

油灯火苗跳跃,在墙上投出晃动的影子。

“竟有三个掌柜,一个鲜少出现的掌柜,漕帮未透露过,陈延年也绝口不提……两人留下明面上应对永王府,暗处却在筹划乘风驿;一人则带着账房往西北……”韩凌风缓缓坐回椅中,“这布局,倒像是早有准备。”

他指尖摩挲着那枚暗青玉扳指,良久,道:“三日后我会会苏慕云,你继续查。重点查那位不露面的罗掌柜——我要知道他是什么人,从哪儿来,和这对曾经的对手是什么关系。”

“老奴明白。”

“小心些。”韩凌风吹熄油灯,“我有种感觉,这青云楼的水,远比我们想的还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