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城区时，路边还有零星的树木和农田，可越往西行，景致越显荒凉。
戈壁滩像一块望不到边的赭黄色绒毯，铺展到天尽头，偶尔能看见几丛倔强的骆驼刺，在风里抖着细碎的叶子。
“以前来过西北吗？”张俊问道。
林晓摇摇头：“没有，这是第一次。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总听老师说丝绸之路的故事，没想到真站在这戈壁上，跟课本里写的完全不一样。”
“我也是第一次来。”张俊笑了笑，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敲。
“以前在大学，总想着毕业以后到处走走，结果工作一忙，就把这事搁下了。”他话说到这儿，顿了顿，像是在斟酌措辞，“其实……我大学的时候，还挺想跟其他人一起出来旅行的。”
林晓侧过头看他，眼里带着点好奇。
她知道张俊比自己大两岁，可从认识到现在，两人都忙着在额济纳拍胡杨，又有李燕在中间热闹，从没好好聊过各自的过去。
“我爸妈都是事业单位的，我爸是高级工程师，总爱对着图纸琢磨；我妈是会计师，家里的账算得比谁都清楚。他们对我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就希望我安稳。”
张俊说到这儿，顿了顿又说道，“大学的时候，我跟同班一个女生走得挺近，她也是南方人，跟我家是一个省的，说话的调子都差不多。那时候总一起去图书馆，周末去学校附近的公园散步，一起去小馆子吃特色美食，大家都觉得我们是一对，其实……我们自己也没说破。”
林晓没插话，只是安静地听着。
她能想象出那样的画面——南方的校园里，香樟树影婆娑，两个年轻的身影并肩走着，连空气里都飘着青涩的甜。
“后来毕业选择去向时，她回了老家的城市，我去了现在的城市。”
张俊的声音低了些，“我们刚分开后通了好多次电话，都没说要不要往对方的城市挪。她爸妈希望她留在身边，我爸妈也觉得我现在的工作稳定。慢慢的，电话就少了，再后来，就没联系了。”
他转过头，看了林晓一眼，眼里带着点释然的笑意，“算不上多刻骨铭心，就是想起的时候，会觉得有点可惜。”
林晓听完，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她想起自己的大学四年，跟张俊的经历完全不一样。
“我爸妈都是老师，”她轻声开口，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我爸是大学教授，总爱跟我讲治学要严谨；我妈是中学老师，管我管得特别严。他们给我定了三条规矩，其中一条就是上大学期间不准谈恋爱，必须以学业为重。”
“还有这规矩？”张俊有点惊讶，看她的眼神多了点心疼，“那你大学四年，就没遇到过喜欢的人？”
林晓摇摇头，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那时候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加上爸妈管得严，根本没敢想这些。当然也有男生追求我，我都婉言拒绝。有时候看到同学成双成对的，也会偷偷羡慕，可一想到爸妈的话，就又把心思收回来了。”她说到这儿，抬头看了张俊一眼，正好撞进他温柔的目光里，赶紧低下头。
“其实……我到现在都没真正谈过恋爱。虽然近两年母亲托人介绍了几个男士，我去相亲了几次，见面聊过，也下过馆子，但到最后都没有相中的。”
林晓说完这话，车厢里瞬间安静了。
张俊伸出右手抚摸着林晓的手背，深情的说：“你家在省会，我在下面的地级市，其实离得不算远，开车也就一个多小时。”
他的声音带着点试探，“如果……我们以后想继续走下去，你不用为难。你想留在省会，我可以想办法调过去；你要是愿意来我这边，我也能把家里安排好。总之，今后你走哪，我走哪。”
这话像一颗小石子，投进林晓的心湖里，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她长这么大，还从没听过有人跟她说这样的话。
爸妈虽然疼她，可总把“规矩”和“应该”挂在嘴边，从没人问过她“想怎么样”。
此刻张俊的话，没有华丽的辞藻，却让她心里格外踏实，像有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托住了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我……”林晓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她转头看向张俊，正好看到他眼里的认真和坚定，只好轻轻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蚋：“好。”
张俊听到这个字，嘴角瞬间扬了起来，眼里的笑意像撒了把星光，亮得晃眼。
就在两人都沉浸在这份甜丝丝的氛围里时，窗外的天色突然变暗了。
原本还算明朗的天空，不知何时被一层昏黄的雾霭笼罩，风势也渐渐大了起来，卷起地上的沙粒，“噼啪”地砸在车窗上。
林晓下意识坐直了身子，看着窗外越来越浓的黄沙，心里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惧。
“怎么回事？”她轻声问，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张俊也皱起了眉头，他放慢车速，盯着前方的路况：“应该是沙尘暴。”
他的声音很稳，可林晓能看到他握着方向盘的指节，悄悄泛了白。
话音刚落，风势猛地变大，远处的沙丘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搅动，黄沙漫天飞舞，整个天地都变成了昏暗的深黄色。
挡风玻璃上瞬间被沙粒覆盖，雨刮器来回摆动，却只能勉强扫出一片模糊的视野。
车子在风沙里像是一叶扁舟，被狂风推着左右晃动着。
林晓紧紧攥着张俊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看着窗外模糊不清的景象，心里的恐惧越来越浓，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张俊，我们怎么办？会不会有危险？”她声音发颤的问道。
张俊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脸色发白，眼神里满是慌乱，心里顿时一紧。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声音尽量放得平缓：“别害怕，咱们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一躲。前面应该有服务区，我看看导航。”
可导航屏幕上的信号时断时续，根本看不清具体的位置。
风还在嘶吼，沙粒砸在车身上的声音越来越响，像是要把车子撕碎吞没。
林晓微闭着眼，头靠在座背上，另一只手紧紧抓着扶手。
“晓晓，你别怕，有我在。我一定会把你安全送到敦煌。”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隐约出现了一片红色的屋顶。
张俊眼睛一亮，加快了车速：“是服务区！咱们快到了！”
车子好不容易挪到服务区门口，张俊刚停稳车，就赶紧解开安全带下车，出去帮林晓拉开车门，他搂着林晓快步冲进服务区的休息厅。
林晓看着张俊，见他头发上还沾着细沙，脸颊被风吹得通红，心里突然一阵心疼。
她伸手帮他拂去头发上的沙粒，指尖轻轻蹭过他的额头：“你没事吧？刚才吓死我了。”
张俊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暖着：“我没事，就是让你受委屈了。”
他转身走向工作人员打听有没有住宿的地方，被告知这个服务区小，没有住宿条件。
现在这个服务区离敦煌市还不到二百公里。
张俊回到林晓身边说：“这里没有住宿的地方，离敦煌不足二百公里了，如果沙尘暴小了，咱们在这里吃点饭，然后继续赶路，如果沙尘暴还不停，咱就在车里过夜，你看行吗？”
她看着窗外依旧漫天飞舞的黄沙，又看了看身边的张俊，突然觉得，就算遇到这样的风沙，只要有他在身边，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就按你的意见办。”她轻声开口，眼里带着点认真，“不管以后遇到什么事，咱们都一起面对，好不好？”
张俊看着她，眼里满是温柔。
他轻轻点头，把她揽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好，不管遇到什么，咱们都一起面对。”
林晓知道，这趟西行，有身边这个人愿意陪着她，会把每一次风雨，都变成彼此心照不宣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