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纸外那道身影没动。
她站在院子里,风把大氅一角掀起来,药杵握得很紧。我知道她在等我回答,可我不能开口。
一说话,气息就会乱。
我闭着眼,手指掐进掌心,借痛感稳住心神。体内的东西在冲撞,金纹从手腕往上爬,像有东西在皮下走动。刚才那道雷被系统吸了进去,可它带来的热还没散,反而顺着伐天本源往深处钻。
就在这时,一道心念浮现。
【混元异象已引动天地关注,若完全释放气息,将遭天劫反噬】
这是系统第一次给我明确警告。
我咬牙,把呼吸压到最慢。不能再让任何波动外泄。我调动残存本源,逆着经脉往下沉,把那些躁动的能量一点点压进四肢。手臂开始发麻,腿骨像是被铁箍勒住,但我不能停。
窗外的人还在。
她没有离开,也没有再问。可我能感觉到她的目光一直落在窗上,像在确认我是否还活着。
我动不了。
稍微松一口气,金纹就会冒出来。刚才在广场上那一幕不能重演。大长老倒下了,但他的党羽没死。血魔宗的人也没走远。如果我现在暴露,不用他们动手,天地规则就能把我撕碎。
青冥给的符牌已经碎了。
淡青色光幕还在屋里流转,隔绝内外。我伸手摸向床边,指尖碰到一块烧焦的青铜残片。这是符牌最后剩下的部分,边缘还有余温。我把碎片按在胸口,借它的力量加固结界。
屋里的空气变得沉重。
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沙子。伐天本源运转的速度慢了下来,但吸收效率却在下降。我能察觉到某种阻力,像是有一层看不见的网罩住了我,不让能量流动。
系统仍在工作,可每转化一丝劫气,都会出现极短的卡顿。这种感觉很熟悉,像被人用细线缠住脚踝,轻轻拉扯。
我知道有人不想我压。
不是人,是规则本身。
越是压制,反噬越强。胸口闷得厉害,喉咙里有血腥味涌上来,又被我咽回去。我不能吐,一吐就会破功。
叶清绾忽然抬手。
她没推门,也没靠近,只是把药杵轻轻插进地面。泥土裂开一道缝,几根草茎卷曲枯黄。那是血凰火留下的痕迹,她把自己的力量埋进了院子。
这是在设警戒。
她不信任这地方的安全,也不信我能独自扛过去。但她选择了守在外面,而不是闯进来打破我的节奏。
我很清楚她现在的状态。肩伤刚愈,血凰体未全恢复,强行催动本源会伤及根基。她不该耗在这里,可她没走。
我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一下,又一下,越来越稳。体内的躁动被慢慢压下去,金纹退回到皮肤之下,只在袖口边缘留下一点微光。我睁开眼,看了一眼左手背——那里原本有一道明显的金色裂痕,现在只剩一条淡痕,像旧伤疤。
系统提示再次浮现。
【本源吸收速度下降三成,规则封锁初步形成】
我没出声。
这种变化不是偶然。家族大会上的异象太显眼,北荒各大势力一定都感知到了。混元体千年未现,谁都不会相信一个废人能突然觉醒。他们会查,会盯,会等我第二次失控。
而敌人不会等。
我闭上眼,调出留影石的记忆。画面在识海中回放:大长老瘫在地上,嘴里反复念着“你不是人”;他亲信跪在密室角落,额头磕出血;还有一个披黑袍的身影走进后山废殿,手里拿着一枚刻满符文的阵盘。
声音出来了。
“趁他异象未稳,再设八门金锁阵。”
我睁眼。
八门金锁阵是古阵法,能锁灵、困魂、断道基。一旦布成,连渡劫期都难逃。关键是,这种阵法需要七名结阵者同时催动,还得有主阵眼提供血脉为引。
姬家没人会这阵法。
除非是外人教的。
血魔宗最近动作频繁,墨玄擅长傀儡术,正好可以操控死士充当阵脚。而主阵眼……很可能要用活人献祭,最好是与姬家血脉相近的子弟。
我想到了旁支那几个失踪的年轻人。
他们都是在矿脉整顿后不见的,时间刚好对上。五长老下令彻查,但三天过去,没人报出线索。现在看来,不是查不到,是有人故意遮掩。
我攥紧留影石碎片。
如果他们真在后山设阵,最快今晚就能完成。等我下次闭关,就是他们动手的时候。一边是天地反噬,一边是阵法围杀,两面夹击,不死也得重伤。
可我不能避。
躲得了一次,躲不了第二次。系统靠“苟”变强,但前提是必须处在被压迫、被逼迫的状态。越是安全,积累越慢。我要想尽快凝出伐天道基,就必须留在风暴中心。
叶清绾还在外面。
她不知道这些,但她感觉到了危险。她之所以质问我“你要藏到什么时候”,不是怀疑我,是在提醒我——别一个人扛。
我没有回应她,是因为一旦开口,就会动摇。
我说不出“我没事”,因为我不确定自己还能撑多久。我也说不出“帮我”,因为我不能把她拖进来。血凰体太过特殊,若被血魔宗盯上,后果比我更严重。
我只能沉默。
让她以为我只是冷漠,以为我还是那个表面懒散、实则自私的姬家少爷。这样她才会犹豫,才会退开,才不会把自己搭进来。
可她没退。
我透过眼皮缝隙看到窗上映出的影子。她依旧站着,双手垂在身侧,药杵半埋土中。风吹起她的发尾,赤红的那一截在阳光下闪了一下。
她没走。
一分钟,一小时,我不知道过了多久。屋里的压力渐渐减轻,金纹彻底隐没,伐天本源回归常态循环。系统虽然受限,但仍在缓慢吸收残留劫气,只是速度不如从前。
我睁开眼。
瞳孔深处闪过一道金光,转瞬即逝。
体表没有异样,呼吸平稳,心跳如常。一个完美的废体伪装。就算现在有人进来探查,也只会觉得我是个勉强支撑的弱者。
但我心里清楚。
这次压住了,不代表下次还能压住。天地已经开始识别我,规则正在收紧。下一次异象来临时,可能不只是雷柱那么简单。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留影石碎片。
指腹划过断裂的边缘,很锋利,割破了皮,血珠渗出来,滴在床单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这时,窗外传来脚步声。
很轻,像是刻意放慢。她终于动了,绕到门前,停了一下,似乎想推门。但最终没有。
她转身走了。
长廊尽头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像是衣角擦过廊柱。然后一切归于安静。
我坐着没动。
手 still 紧握碎片,血继续往下滴。一滴,两滴,落在地板上,积成一个小点。
门外没了声音。
院中空了。
我知道她不是放弃,是换了一种方式守着。也许去了药堂取丹,也许去找红袖安排暗哨。她不会再问我要藏到什么时候,因为她已经做出选择——你不答,我就陪你等。
我抬起手,抹掉掌心的血。
低语出口。
“压得住。但……有人不想我压。”